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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中篇小说《我想出本书》(载《芳草》2016年3期,作者 华杉),自然而然地冒出一个想法,这部中篇小说应该换个题目,叫《官员为什么要出书》。
每个人对活着都有自己的理解,而这种理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个人的行为准则,不管这个行为准则是什么样的,其目的只有一个,出人头地,得到别人的崇拜,至少是尊重。
小说中的“我”是个社会地位卑微的小人物,毕业十多年了,他的同学要么升了官发了财,要么在新闻界出了名,只有他在企业宣传部里像个老黄牛似地做一个宣传干事。他不想这样让人瞧不起,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像许多人一样,希望在社会上有存在感,而要达到这种目的,就他的能力,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出本书,用这个成果来帮他打打气。
可是,就是这个小小的愿望,凭他的能力也无法达到,还得依靠以前的同事林武帮忙。
林武在仕途上健步如飞,他强于“我”的地方是几乎隔一个月就要往书记家送一条猪腿,“我”就做不到。后来这些油腻腻的猪腿几乎就把林武拱上了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在最后的关头,林武妻子哭哭啼啼地到书记办公室去控告他的婚外情,他和厂电视台的未婚女播音员暧昧已久。这样,林武就在仕途上闪了腰,一怒之下辞了职,和妻子也离了婚。林武并没有就此消沉,而是很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赚钱者行列中,而且成绩斐然。他靠炒股票和邮票买了自己的车子和房子。现在,他热心地为我联系出书,他是看上了我那几本邮票,我叔公爷爷解放初到武汉参加革命工作,一生没有儿女,他临死前把厚厚的几本集邮册给了我。我知道那值点钱,不然林武也不会像猫见到老鼠那样打量它们。我们就像两个间谍,彼此利用。
我只所以想要出版一本书,和另一个女人有关。喻蓉始终躲在我灵魂的深处,她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莲花,高雅、脱俗而美丽。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一直是同班同学,她始终是我的班长。张正华是我大学时的同窗,他和喻蓉同样出类拔萃,他是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他们在大学四年级上学期彼此相爱了,这全是我促成的。毕业后,张正华进了市委宣传部,后来成了某个副书记的秘书,而喻蓉则留校当了大学老师。我曾暗恋过喻蓉,还偷偷写过一首诗,但终究没有胆量送给她。在我的思维中,他们才是上天安排的最佳组合。他们在毕业两年后结了婚。自结婚后我们就很少见面。
说实话,小说中的“我”迫切想要出一本书也和张正华有关。我要向喻蓉显示我并不比张正华差,也要让张正华看看我的水平。
更刺激我想要出版一本书还有另一件事。有一次,那个副书记来我所在的工厂视察工作,作为秘书的张正华紧随其后,而我却东跑西颠地为副书记拍照,我们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肯定看到了我,有几次我几乎和他打个照面,但他没有理睬我。后来他们坐车到宾馆吃饭去了。当我拿着洗出来的照片时,我看着跟在副书记后面,仰头昂脑的张正华,就发誓要出一本书。
在这个时候,我和要帮助我出书的老板见面时,碰到了喻蓉,面对着昔日热恋的女友,我的心情有了异样的激动。而喻蓉被另一个男人请走后,林武坐在我对面,意犹未尽地说,这个女人真够味,我要追她。我告诫他不要这样。警告林武,你要是动她一根毫毛我会揍扁你的。
喻蓉约请的一次平常的游玩,在“我”的家庭里产生了震荡。从武汉回来后,妻子尹华的脸色始终阴沉着,她说,你,你不是个东西。我对她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很感惊讶,你是不是病了?我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尹华一巴掌把我的手打开,气鼓鼓地说,你少装蒜,别以为我什么也看不到,你看喻蓉的眼神不对。
这个家庭变故让我意想不到,而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喻蓉要离婚了。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她对丈夫当官没有兴趣,丈夫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当官上,对她不当回事,她们的婚姻就是外表的光滑包裹着内里的郁闷。而喻蓉对我是那样的依赖,那样的情真意切。我这个时候才有所悟出,在别人眼里的幸福和快乐,常常是一种假象,自己的亲身体会才最真实。
苦苦追求喻蓉而不得的林武终于要结婚了,他的结婚对象是一直在追他周文娇。林武对我说完这个决定,松了口气,好像突然卸下了所有负担似的。
我的书终于出版了,我把书拉回家,摆到了书架上,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送一本给张正华,还要送一本给喻蓉。我乘车来到张正华任职的县里。我夹着书向县政府大院走去,可是,我在县政府办公室里坐着,我在等待。在我的生命中,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多了。我坐在那儿喝了七八杯水,还是没有等到张正华,我夹着那本书索然无味地回家。
我反复回想我出书的经历,回想和喻蓉交往的过程,想到了林武的追求喻蓉的失望,我忽然醒悟,出版这本书对自己并没有实质性的用处。我把书点了一把火,让它们成为了一堆灰烬。我给林武打电话说,你过来把邮票拿走吧。
我坐在了喻蓉的身边,我看着她病中无助的脸庞,低声说道,我们结婚吧。
小说用白描的语言,娓娓而谈的行文,把要讲述的故事细枝末节地呈现出来,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牵动着读者的心。几个主要人物的性格特别鲜明,张正华的张扬,林武的世侩,尹华嫉妒,喻蓉的温柔,“我”的善良本性,都跃然纸上。
小说还有一个特点,故事性强。小说是写人的,但人物的塑造要靠故事表现,在错综复杂的故事中,小说很好地表现了人物的个性,读后掩卷深思,留下久久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