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立坐对桌，这个故事和我们俩坐对桌有关。

那是朋立的主任科员职务批下来的第二天，正抄写一份材料，坐在桌对面的朋立对我说：

“哎，你给县政府办拨个电话!”

我抬起头问：“打电话干啥?”

朋立说：“你拨通了我说。”

朋立把打电话说成拨，可能他早些年使拨号电话时说惯了。

我看看桌子上的电话，心想，他伸手就能抓到电话，为啥让我“拨”?我边按键子边向朋立解释这电话怎么用，朋立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对我的解释很生气。我也知道他知道电话怎么用，我只所以指教他，是故意表示我的不满。

令我意外的是，下次他打电话还是让我给他“拨”通了他讲，我问他为啥不直接自己要，他沉着脸不答。次数一多，我才知道他不是不懂电话怎么用，而是有别的原因，什么原因我又不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脾气挺犟的，心想你打电话非让我给你“拨”什么!我不再给他“拨”，他生了好大的气，再打电话就自己“拨”。

我上面说的这件事不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故事，只是一个插曲，下面要说的才是第二个故事。

朋立有一个——怎么说呢?是习惯还是毛病或者是别的，反正就这么说吧，不管有人给我来电话还是我给别人打电话，也不管和我通话的是谁，我说完时他都要过去话筒跟对方说几句话。一个小县城相互都认识，不认识也听说过，所以朋立每次要过去话筒都能和对方热乎几句。

这天，我妻子白颖给我来电话，说她又怀孕了，她问我行事时戴着避孕套怎么还出了事?我吭哧着说：“可能那东西质量有问题，是劣质的，破了也没发现……”白颖打断我的话生气地说：“都怨你图舒服，你说咋办吧?”我刚要说只能流产，瞟见坐在桌对面的朋立正专心地看着我，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说：“你别跟我商量了，我也不知道咋办，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刚想放下电话，朋立又伸过手来要话筒说：“我跟他说几句话!”

我看着他来了气，问他：“你想跟她说什么?”

朋立说：“我跟他商量商量咋办。”

我重重地放下电话，“你别跟她商量跟我商量吧!”

朋立见我放了话筒恼了，吼道：“你有什么牛的?我跟你商量着了吗?你算个啥?不过一个小科员!”

我说：“小科员的电话就该你接着讲?”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跟你废话，你必须把刚才这个电话给我接通!”

呀呀呀，我还没听他噜噜的啥呢，我理都不理他接着抄写文件。他受不了我的轻视，大吼叫。

门开了，对面屋的主席走进来，他是听见朋立吼叫声进来的。主席问我咋回事。我说：“有人给我来电话，朋立非要跟对方说话，也不是打给他的。”

朋立火气十足地说：“我不管是打给谁的，是打到这屋的我就有权说话。”

主席问我：“是谁给你打电话?”

我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我没必要告诉别人。假如他真要跟那个人说话，我放下话筒他可以拨嘛!”

朋立气呼呼地说：“我往哪拨?跟你说话的是谁我都不知道!”

我问朋立：“你不知道是谁你说什么?”朋立哑然。

我跟主席说：“听见了吧，他连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跟人家说话!”主席问朋立：“你想跟谁说话?”

朋立说：“我倒不是想跟谁说话，我看他那个色来气，还不用跟别人商量跟你商量，你算个啥呀!”

我问：“你想跟那个人商量啥?”

朋立眉毛立起，“我跟那个人商量啥还跟你汇报?”

我说：“你必须跟我汇报!”

朋立大怒，骂道：“妈的，你还反了天，我揍你!”别看他身瘦如猴，要打人的劲头挺足，向我挣来。主席拉住了他，问我：“给你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商量什么?”

我极不情愿地说：“是我妻子，跟我商量流产的事。”

这两个故事讲完了，这类故事在我们机关还很多。好啦，我有事要做，再没事时接着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