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红梅记

 

观柳还琴

 

旦：（唱）山影送斜晖，波光迎素月。一样西风，吹起我新愁万种。

消息隔重帘，人似天涯远。芳心更比秋莲苦，都只怕梦也难通。

背灯徒自叹，对镜为谁容？我本玉洁冰清，羞作玉笼彩风。

前在虎丘石畔，与个郎只片面之缘，调琴有引凤之音，我亦有怜才之念。何期非烟薄命，注定随鸦。枉教红袖多情，争奈青琴难托。但今朝闻得姐妹们谈论，谓有小舟遥遥跟踪，都经已数日了，我但愿不是个郎，免惹瓜田李下之谤耳！呀，太师临行，命置酒船头，而今须整席以待。哎，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都已惘然啰！

生：（唱）仙山有踪阮郎通，湖边再认仙踪。

虎丘初见玉女容，借琴道爱衷，因风送。

柳摆江枫，花间嫩香为谁浓？残桥目纵。

旦：（唱）恁风翻嫩柳，恁横雨摧折雾里花，难将热泪控。恁飘飘滴落楚江红。

生：哎呀，蓦睹画舫佳人，正是虎丘红粉，待我拨开湖雾柳烟，凝眸细认至得！

旦：呀，估到是谁，轻拨堤边柳，却是伊人踏月来！这，这------教我如何是好？

生：（唱）仿似蓝桥会，无语暗情通。敢信一夜相思两处同。

旦：（唱）拨柳斜窥惊复恐，更怡玉树正临风。

生：（唱）独惜琴韵未随花月送，怎奈咫尺尤如隔万重。

旦：（唱）我欲寄语秀才应自重，似觉月影窥人柳浪空。

意乱情迷难自控，难自控，秋心尤似舞梧桐。

哎呀，原来那傅粉何郎，尚徘徊未去呢！

生：姑娘，姑娘！残桥在上，画船在下。恨芍药为烟雾所笼，怅芙蓉为垂杨所隔，能否请仙子降下云阶，待凡人默志芳容，归去焚香供奉。

旦：秀才郎，明月在天，青莲在地。既知明月高不可攀，何必潜落江心而思抱月呢？不若请秀才早归云馆，努力攻书，屏息万念，搏一点簪花状元红！

生：姑娘，姑娘！所谓缘分在天，邂逅由人。既拨柳而情愫暗通，何必吝啬芳容，陷我沉沦于绮梦呢？姑娘请下船！姑娘请下船！

旦：哎，呆秀才！所谓祸福由天，拾取由人。请辨画船旗上帜，你都莫向佳人枉鞠躬！

生：姑娘，你慢行！

   （唱）茫茫烟水觅芳踪，浅笑轻颦常入梦。烟疑粉堕，水像脂融。

似叶扁舟，幸得风吹送，喜见锦帆斜挂夕阳中。

我是彩云卿是凤。今日天台有路，莫教雾蔽烟笼。

虽是萍水相交，何忍化秋云春梦。

姑娘，你若不下船，小生就长拜不止！

旦：（唱）哎呀！镜花水月原是幻，但任教铁石为心也动容。

生：姑娘，小生有礼！

旦：（唱）轻锁意马系心猿，借嫩柳深藏情万种。

生：（唱）惊艳女，含颦愁对春风，露半面挽玉带低弄。

娇羞态欲藏嫩柳中，似烟罩芙蓉。腮有泪溅玉容。

哎也，常言仙子无愁，凡人有恨，问何以蓦地重逢，姑娘你腮边有泪？哎，嗟莫是柳外桃花逢雨劫，飘零落向画船中！

旦：（唱）有个书生得解我悲痛，拂柳相对无语情半通。

         诗内寄意，是怜爱还是暗讽，花漂泊万古也类同。

    桃花雨劫是万古不移之例，飘向画船是因风不由自主。秀才渴欲一见，妾都不忍再蔽其色，有违雅意。哎，如此君愿已偿，妾心都亦了。秀才你何不请回呢？

生：姑娘，我万不能空手而归！

   （唱）见否有绿琴，物微缘分重。

旦：（唱）恕此柳外人，见琴难递送。

    秀才，你既知琴在柳荫，又何必见而故问？

生：（唱）你既知我是醉翁，几番欲语还自控。

花到怒放谁户种？抑或闺女未嫁盼望有奇逢。

旦：秀才，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你既有“柳外桃花逢雨劫，飘零落向画船中”之句，又岂会不知我身世呢？

生：我真是不知！

旦：好啦！你不知我就话与你知！

   （唱）花劫断客梦，已骤逢暴雨罡风。暗将诗句诵，湘女更动容。

         莫个叩芳踪，恼煞权臣太凶，负你惜花义勇。

生：（唱）愁闻弦断曲终，恨见面已断碎春梦。

         若七仙女召回入太空，剩下追舟者被风揭断蓬。

旦：（唱）你有意栽花，潇洒更英勇。惜那花沾泥絮尘半封。

    既卖之心，难以再为君赠啰！

生：（唱）哎，北地作客负才气寻觅爱宠，得见知音侣，已卖身困玉笼。

    不朽之情，哀哀伏求卿鉴！

旦：（唱）辜负伯牙琴。

生：（唱）泪已难自控。

旦：（唱）知音再复寻。

生：（唱）俗世才未众。

旦：（唱）你看花在镜中，相思自惹遗恨痛。

一切为我能断送，休要慕我算是饶侬。

谢秀才情深，恕红颜薄命。一面之缘，请从此休。带泪还琴，请从此别！秀才请回，言尽于此矣！

生：（唱）相见亦似梦，奈何别也倥偬。叹丹山有凤，此后咫尺隔万重。

旦：（唱）怯酸风易惹无情剑锋，挥巾目送。

生：（唱）惊闻花落五侯家，画屏阻隔三生梦。

叹桃源归去一春空，多情杜牧怨来迟，哪堪庭院锁清秋。

旦：（唱）空负惜花人，隔帘霜露重。冰心碎了怎酬君，但只有明珠霜泪。

          才人思妙配，休记断肠红。

生：（唱）减尽西湖十里香，从今不做踏青游，未上蓝桥有烟雾拥。

旦：（唱）我带泪还琴，一面缘从此别。

生：（唱）痛知音人渺再难逢。恨只恨天外吹箫难引凤，叹只叹随得彩凤困笼中。

         柳丝长萦客梦，烟波远隔万重。

         伤心怒碎伯牙琴，此后琴碎情亡留恨痛。

旦：（唱）正是凄凄草色天涯路，花自飘零水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