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梓潼

 

白玛曲真

 

一、

 

顺着大渡河的流水，向北而行

穿过沟壑纵横的山坡，把尼日河两岸的山水

远远抛在身后

三月的天空，风轻云淡

路旁的桃花，开出了春天最美的模样

 

 

一路走着，天空越来越开阔

群山与村落相依，河流连接大地

穿越在千里迢迢的旅程，宛如一条巨龙

游弋在青山绿水间，一次次回来

一次次远去

 

 

转过一道道弯，大地一下空旷起来

天府坝子，一片干净利落

每一条路，沿着河流与村落

延伸到云朵上

举目远望的地方，有人正在等待我的归来

 

 

没有风尘的旅途，一转身的时间

就进入梓潼大地上

空气是清凉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一部史诗

过往的足迹，早已经消失殆尽

唯有晚风拂过，可听见当年

张亚子吹过的风笛，还在回荡耳畔

 

二、

 

一条安静的河流，穿越卧龙山而来

未曾停留，未曾回头

绕过一座城池的春秋而去

翻阅往事，自古有五谷皆宜之乡

林蚕丰茂之里的美称，梓潼

因东倚梓林，西枕潼水而得名

 

 

我从文昌君的故乡来，拜见异乡的故人

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修行来生

在这里扎根，在这里归尘

一方山水，因此而文墨根深

一方水土，因此而更加厚重大度

 

 

有人告诉我，这里人文资源相得益彰

山水风光秀丽，山青、水秀

翠云廊、长卿山李业阙

古蜀道、红军路、七曲山大庙

留下的故事，一代代流传千古

 

 

几千年历史，孕育了多元的秦汉文化

三国文化、汉唐文化

文昌文化、红色文化

和独特的中医文化，留下了古代人的智慧

在卧龙山，千佛岩石窟的历史遗迹

 

 

三、

 

 

东晋而来的人

停留在七曲山上，栽下菩提

几棵木瓜，还有一串串的曼陀罗

从此，梓潼的天空风调雨顺

卧龙镇的星星，离大地最近

这里没有浮华烟云，没有浮云雾霾

 

 

鸭鹤岩，他是大地之子

站立在群山之上，把根系紧紧扎入黄土地中

青龙湖，未曾停下奔跑的日子

即使三月苍茫，或者永无止境的寂寞

昂首天空，俯瞰大地

他笑眯眯地守望着，一方美丽的家园

 

 

长满荆棘的洼地上，被祖先开出了平地

日出而作的日子，依旧在

老父亲的背影中延续

苹果，花椒，雪花梨

高粱，黄豆，中草药

从远古走来的万物，继续在大地上沉睡

 

 

一首老调，在清晨

在黄昏，总会吹老一轮有一轮的落日

一条河，躺在山下

河岸上巨大的石头，坐落在过往时光中

青山绿水，环绕的地方

看不见旧时痕迹，每一块泥土上

仍有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理由

 

四、

王家的后院，堆满了干枯的柴

贾家的兄弟，用一把锄头开出了阳关大道

没有人嫉妒一方山水，给予的恩赐

善良纯朴的妹妹，仍在自己的故乡深情活着

她把父亲的琴弦，挂在月亮上

听夜风，弹出暖心的乐章

 

 

青瓦房，站立成一方水土的模样

古老的村落，祖先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房屋

一千年以后，还是那样坚硬

没有人，离开过故乡

即使，漂泊多年后

这片深情土地，依旧是归家的方向

 

 

梓水，是上苍施舍的甘露

源源不断地流过春秋，滋养深情的山水

七曲山，加持着一片厚重的大地

古黄柏，金色的光芒

一次次穿透世人，内心的迷茫

 

 

姓张的人，把马鞭与鞍子遗落山外

父亲用一把砍刀，赶走妖魔鬼怪

为老阿妈的暮年，砍出了一条通往天堂的路

他家的地窖，藏着米酒

藏着腊肉和豆腐干，藏着旧年爱情

 

 

五、

 

流浪的人回来了，重新翻出遗落风尘的耙子

当小麦成熟后，在月光里

翻晒着饱满的种子，然后放入卧龙山的泉水

酿出美酒，让背山下海的人

一醉方休

 

 

两弹城的红砖青瓦，未曾改变颜色

空空的庭院，几株扶桑开出大红的花朵

木窗，朱红门

手电筒，马灯

停留在旧时光里，回顾着一代人艰苦的岁月

 

这里无风无雨，梨花洒满大地

来的人，走了

走了的人，不再回来

空留一片院落，在长卿镇的天空下

沉默不语

 

一波又一波的风吹过来了，掠过梓潼的天空

继而消失不见

一坡又一坡的草醒过来了

继而枯萎，沉沦泥土之下

活在这里的人，他们是如此心安理得

 

六、

 

在梓潼，没有诗人陪伴是孤独的

一个活在这里的男人，应该有大山胸怀

有三两好友，偶尔豪情满怀

开山，挖地

河里淘金，娶妻生子

像高原人的一样，把大山扛在肩上行走

 

 

梓水养育的女子，骨头里流淌着纯洁的雪水

她是绿度母的化身，慈悲为怀

不求好高骛远的梦想

只把每一天的阳光，搂在怀里

她虔诚的生活姿态，让我明白了生死之外

还有一份，纯净的情感

 

 

翠云廊，停留在古蜀地

张仪司马错，路过的石牛道依然还在

路旁蜀柏苍劲，柏树成林

坚硬的石板上，留下古人的足迹

在风雨中，早也消失不见

 

 

这是的一山一水的世界，都是佛性的风景

活在这里的人，坦然地活在自己宿命里

还可以把自己当着神仙，举杯邀月

与日月同醉

不必驰骋沙场，不必打马天涯

那些活在命外的烦恼，都化作云烟消散

 

 

七、

 

在梓潼，一个人走不完的路

被云朵覆盖到来世，一生读不尽万卷书

走不过万里路，都在山水间释怀

如果你想给自己一次洗礼，去点一盏心灯

七曲山的风

轻轻拂过你的耳畔，洗去内心的空茫

 

 

路过这里的古人，多年后在诗歌中出现

有人发现了石头上的语言

有人远走他乡，从此杳无消息

而今天回来，有人站在我的右边

他们似乎都不认识我了

 

浪迹天涯的人，一生颠沛流离

故乡，总是一碗浓浓的奶茶

在青年，在暮年

在清晨，在黄昏

一直牢牢端在手里，从未停止过的念想

比爱情还动人

 

 

我在七曲山，遇见了远道而来的人

他跋涉千里，来看望帝君

一根木棍做的拐杖，黑色的背包

戴着眼镜，坚定的脚步从未停留

他说，此后不再归来

 

八、

 

悬崖峭壁，古老的村落

被现代人打开了大门，以往走一天的旅程

只需一小时就可以抵达，泥土房不见踪迹

美丽的家园，在云端深处停留

我的亲人，他们的幸福来自于山外的关爱

 

 

如果历史重新回来，游走的人会不会早日归家

古老的屋檐，也会停留在老地方

对着灵关古道，把温暖的阳光送到远方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理由

让人背井离乡，只有在母亲的暮年

在父亲的一捧青烟中，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我和你，不止是一转身的距离

 

深深的河流，丰韵多情

浪花，一次次露出洁白的牙齿

古代的英雄早也远逝，命中遇见的人没有踪影

站在梓潼的云端下 ，我看见的人

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我在去和来之间，在日思夜想的地方

仍然有一份感动，一种令人心痛和茫然

似乎晚了些时候，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君在山水间，不见君回首

我在梓潼的夜晚，竟然梦见了他

 

九、

 

当时光渐行渐远，我的青春也接近了黄昏

我以一种感动的心情回来，在深情的土地上

没有人认出我的模样，我带着远行人的梦想回来

在温馨的三月

听大地深处的跫音，穿透我多年的思念

 

 

一棵老榆树，收留着一个家族的故事

在梓潼，没有人为此生而苦恼

古道上的行人，随着驼铃声消失不见

命里的天书

在摩崖石刻上，风化成泥土的模样

 

 

美丽的姑娘，在一首歌里

深深地记住了自己

记住自己是一只飞鸟，飞越短暂的旅途后

回归青山绿水的家园，守住故乡

不悲，不喜

不烦、不忧

 

 

雪花从神山而来，骨架搭建的大山巍然不动

土司家的屋檐上，没有了青瓦片

雕花梳妆台落满了尘埃，有人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

骑马回来，绕过河谷

停留在荒芜的野地上，面向北方

她记住了往北走的人

 

十、

 

等我回来的梓潼，让我沉浸在中年人的酒杯中

我在街道，寻找父亲一样的男人

可惜，没有人认出我来

乡愁，在一杯杯酒里释怀

我甚至想要骑马去奔驰，去长卿山修行

 

许多人的目光，被关在了门外

他们来不及走进来，甚至

去古镇的路上，吃了一碗大姐磨的豆花

你会突然觉得，平凡的人

和他们相比，幸福竟如此简单

 

 

 

我有些不舍，有些难过

在三月的清晨，与迎面的风雨拥抱后

转身离去

站在高高的坡上，看一眼群山下的梓潼

我也只能侧身站立，为归家的人让路

然后挥手远去

 

 

文昌故里，世间美好都在此停留

一方山水一方净土

无论我如何深情眷念，终将还是要归去

山外，有我的日子

也有我守望的风景线

 

路过高楼林立的城市，绕过沉默的嘉陵江

一抹温暖的晨曦为我送行

文墨梓潼，魂牵梦绕的地方

古蜀梓潼，一生必来修行的地方

当我离开后，背后天空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