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随风潜入（外一章）

方华

1

这一场雨，随风潜入我的枕边，让我看见那些桃花般鲜艳的面孔，挂满泪滴。

村庄安谧，是谁沙沙的脚步，在白墙灰瓦间游荡？抚摸父亲的叹息，母亲的呢喃。

雨掀动脆弱的花瓣，一群雏燕在梁下温习春天的梦境。两只叫春的猫，隔窗唤着我的乳名。

碎花满地，断了今夜的衷肠。外婆小小的茔，在一场泪水里湮没。思念像青草探头，一夜间长满故乡的山岗。

多少欢愉，雨打风吹不走，这复苏的情感被冲刷，今夜，在村口的那面湖塘中聚涨。

2

正是烟雨苍茫，打马走过山河的人，勒马回望。谁在用泪水洗涤心中的那轮月亮，照亮泥泞的履痕。

雨丝呵，一曲暗哑的胡音，你如刀的弓弦在夜的胸口拉动，唱出什么样的哀怨。

琴音婉转，淅沥清新，醉梦中醒来的人沿雨脚北上。凋败的素车白马，今夜妆扮成青春的模样，它哒哒的马蹄，在青石铺就的乡愁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3

这是去年的雨青春的雨童年的雨，离开的岁月离开的人，要重新回来。

雨声稠密，一些身影青草般从心头长出。那只被时光放牧的小羊，低头啃啮多汁的青春，疼痛而又甜蜜。

披衣凭窗，状如游丝的又岂止春雨。今夜，我们的名字里太多水分，与往事相濡以沫。

4

今夜，这一场春雨，让我反复吟咏，如一卷黄页的诗词，沉淀着时光，却充满韵律。

心底里，那些干枯的情感被泅染，潮湿，一些芽叶就在时间的深处生长。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诗意，像一树梨花带雨，永远伤感而纯净。

故乡的那轮明月啊，请穿过雨脚稠密的岁月，从我的梦中升起。今夜，我要以你为杯，饮雨自醉，重回桃花纷飞的春天。

我喊一声，就叫开满坡桃花

一

被一场南风推上山，身子就轻了一个冬的重量。

季节斟满一杯阳光，将我醉得踉踉跄跄。我有点把持不住内心的冲动，要扯开嗓子喊出心爱的名字——春啊。

我喊一声，就叫开了满坡的桃花，满山坡都是她们粉色的羞怯和娇艳。

二

粉嘟嘟的小嘴噘起，在山野间一遍一遍地吻着春风。

湿漉漉的枝头，留满唇痕。

空气里流淌的都是爱意，她的喘息，让一只蝴蝶陶醉神色迷离。

蝉翼般的花瓣，已经裹不住那颗芳心了。阳光只轻轻一抚，蜜意柔情就从花蕾中泻出。

初恋的小女子，羞羞怯怯立在春天的路口，翘盼那一位浪荡的公子，怀揣亿万年多情的诗句，乘着一双透明的蜂翼出现。

三

像一场小小的冲动，在青春的花蕾里不能克制。爱的表达，花瓣般跃跃欲启。

以粉色做背景的记忆，把最美丽的绽放放在阳光下，诱惑一只小蜜蜂，用脆薄的翅膀，剪断寒冷和畏惧。

多么让人心荡神驰，就像一只蝴蝶，在春风里不能守住自己的脚步，失了操守和方向，踉踉跄跄，在一缕心香里。

小小的暧昧，众人皆知的秘密。春情涌动下，一扇柴扉再难锁住芳心，轻轻一跃，就逃离岁月的藩篱。

在三月的小径上，与一首清瘦的诗句私奔，酿成——春天里最美丽的绯闻。

四

这些轻佻的女子，在一片山坡上买弄风情，让一条矜持的溪流失态，泻了心中的秘密。

迷人的身段，媚人的笑脸，阳光里充塞着蜜意。多少花花公子心痒难耐，要在春天的掩护下，偷欢三月。

这样一个情色迷幻的季节，谁还能守得住寂寞，放弃一场心荡神驰的桃花运？

五

对春天的爱，表达得越来越热烈了。满山坡的激情，让小小的蜂儿在迷失中癫狂。

红艳的爱情，都要以绽放的姿态展示，毫不避讳语言的情色，让农历里走出的少年，恣意轻浮与放荡。

泼辣奔放的女子，穿桃红的小袄倚坐枝头。一声布谷的啼鸣，就将自己嫁给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