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憂傷

方華

我時常懷疑自己是否有點矯情。譬如此刻我一個人靜坐在案前，竟毫無來由的，心頭湧起一縷憂傷。這種感覺，既不是傷心，也沒有痛苦，它好似一杯沖泡的咖啡，那嫋繞的氤氳裏，有一絲苦，卻分明有一絲甜。

這縷憂傷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縷霧氣，似乎找不到來處，也沒有落腳。它在心空裏無聲地飄蕩著，如春雨霏霏，若秋霧迷蒙，感覺竟是一絲愜意的享受。

詩經有句：“我心憂傷，惄焉如搗。”憂傷到好似有東西在撞擊，是痛苦難忍的。人生不經歷大挫折，是不會有這樣的情緒和感受。這樣的憂傷太重，心理脆弱的人難以承受，經歷太多，會降低生活的幸福感。

“小人但咨怨，君子惟憂傷。”像我這等尋常之人，自然也沒有韓愈那樣大家的情懷。韓愈詩句裏的憂傷，分明潛蘊著一份高尚，和一份積極的人生態度。

但這都不是我心頭的這縷淡淡的憂傷。這縷憂傷，既不消沉萎靡，也不激勵奮發。它平淡如茗，細細品啜卻滋味悠長。

將音響打開，一段輕柔舒緩的音樂流淌出來。倚在椅背，仰望窗外蒼茫的天空，我極力要抓住這縷狀若遊絲的憂傷，辯捋出它的來路和去向。

有一些影像顯露出來，雖然模糊，但已能辨出他們的模樣。有一些往事浮出腦海，雖然零碎，但已能看見它們的履痕。原來，這淡淡的憂傷，就是一絲思念，一絲懷想，一絲失落，一絲惆悵，一絲纏綿，一絲留戀……這些極輕極淡的仿佛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交融著，糾纏著，調拌出這縷淡淡的憂傷，在心靈毫無準備之時，沿時光的縫隙潛入了情感的天空。

人生有多少大喜大悲，生活不總是平淡蒼白。這猝然而至可遇而不可求的淡淡憂傷，讓人生在跌宕起伏間有了舒緩的流淌，讓生活在單調乏味中有了一絲特別的滋味。

這淡淡的憂傷，是失去後的一絲珍惜，是失落後的一絲振作，是淩亂之後的一次梳理，是沉澱之後的一次品味。它似一縷輕煙，給情感一次昇華，它像一泓清泉，給心靈一次洗滌。

憂傷散盡，我聽見窗外生活的喧嘩，耳畔的音樂，也正從輕柔的鋪墊走向高潮。

发：

2013.2.26美国《国际日报》http://www.chinesetoday.com/big/article/718605

2013.4.12印尼《讯报》

2014.3.10《皖江晚报》http://epaper2.wjol.net.cn:8080/wjwb/html/2014-03/10/content_190050.htm?di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