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

 方华

    当他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时，他听见身后住在一栋楼里的黄警官对父亲说：“这孩子就是家庭的变故才成了这样的，看来，没有一次大的生活改变，很难扭转他的自暴自弃。”他听见父亲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个女人抛弃了他和父亲，也将他心中所有的美好掐灭。他恨那个女人的无情，也恨父亲的无能。有时看着父亲佝偻的身子，他甚至感觉到猥琐。

    不知怎的，父亲的那一声叹息竟好似撞在他的胸口，他突然有种负重的感觉。这时，他看见了守候在马路对面小兄弟们的身影，他们奔过来，簇拥着他一路欢呼而去。一瞬间，他看见了父亲混浊的眼神。

    游荡了一段日子，他终于回了家。空荡荡的屋子，父亲不知去了哪里。他茫然地坐到桌前，发现桌上有一本病历，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随手打开，他看见了最后的诊断：“胃Ca”。胃癌？父亲得了胃癌？他惊愕得发呆，眼前浮现父亲过早苍老了的面容、佝偻的身影。这时，他忽然感到，父亲对于他竟是如此的重要，好似他生命中的一根支柱。

    他在一家公司找了一份工作，虽然有点脏累，但他干得很认真很卖力。他渐渐脱离那个放纵自己的圈子，决心要让自己成为父亲生命里最后的精神支柱。

    几年过去了，他的勤奋工作得到回报，不但在公司荣升为管理人员，还得到了心爱的女人，成了家。而父亲的精神也越来越好，身子骨也好似硬朗挺拔了，仿佛根本没有癌病的存在。看着父亲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他既心酸又宽慰。

    那天，父亲突然病倒了，他和妻子带着父亲去医院。医生说，恐怕有点严重，拍个片吧。拍完片，医生将他叫进室内，告诉他：“你的父亲是癌症晚期，剩下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他心里早有准备，说：“我知道，他是胃癌，快十年了，已是奇迹。”

    “胃癌？快十年了？”医生很吃惊，他打开电脑上的片子仔细地看了看，说：“这是不可能的，你父亲的胃很好，从没得过胃病。你父亲得的是肺癌。”

    “肺癌？”他的头脑轰地一下，想到了多年前桌上放着的那份病历，想到了父亲那曾经的叹息、混浊的眼神，他立即明白了一切，眼眶发胀。他要求医生，不要在诊断书上写下Ca的字样。

    父亲在妻子的搀扶下站在外面，见他出来，问：“有点严重吧？”他一脸轻松地将诊断书递给父亲：“肺炎哦，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啰。”父亲呵呵地笑，一脸阳光灿烂。

发：

2011.6.20《深圳特区报》http://sztqb.sznews.com/html/2011-06/20/content_1624683.htm

2011.6.20《中国网》转载http://news.china.com.cn/rollnews/2011-06/20/content_8407314.htm

2011.6.21《中国网络电视台》转载http://news.cntv.cn/20110620/103994.shtml

2011.7.29《攀枝花日报》http://pzhrb.newssc.org/html/2011-07/29/node_69.htm

2018.6.26印尼《印华日报》

2018.6.29《巢湖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