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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不明白，即便你没有孩子，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结束吧，让一切都回到起点。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只有你，和我。 

                                                               -----题记

 

◇◆◇

 

贞宁宫的桑葚熟了，贞儿，你却已离我而去。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皇帝，也从不奢望做个好皇帝。

我只希望与你做世间最寻常的夫妻，小轩窗，夕夕相守。

 

那年，父皇御驾亲征，一败涂地，成了蒙古人的俘虏。堂堂大明天子，被手下败将掳了去，这是何等耻辱。

就在那一年，皇叔取父皇之位而代之，我被立为太子。

那一年，我2岁，你19岁。

 

为了避嫌，母妃鲜来看我，偶尔来，也是匆匆。皇叔并不喜欢我，他立我为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

因着太子名分，我住进了东宫。空荡荡的宫闱，能温暖我的，只有你。

可我并不知道，便是这不喜欢的东宫，我也住不了多久。

 

那一日，宫里来了人。他走后，你便开始收拾行李。

原来，叔父终是忍不住了。他不仅不愿赎回父皇，还废了我的太子位。

原来，皇位是一种毒，权利是一种瘾，沾惹上了，便不复最初了。我那谦谦如玉的叔父，也免不了俗。

我搬离了东宫，住进了偏僻的沂王府。

沂王府竟也遍种桑树，夏末初秋，便结满了桑葚。那一年，我5岁，你22岁。

  

 

◇◆◇

 

被废太子后，身边人都作鸟兽散。母妃不便出宫，看我的次数更少了。我的身边，仿佛只剩你。

你会丢下我吗，我曾一次次地问你。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长大。

你说要等我长大。

你做到了。自我2岁那年，你来至我身边，无论我是尊荣的太子，还是人见人弃的废太子，你不离不弃。

 

我喜欢看你坐在灯下做针线，摇动的烛影打上你的脸庞，温暖而美好；我喜欢看你立于古藤下，徘徊于花圃旁。有时，你会伸手摘下熟透的桑葚，送至我嘴边，你的手，纤长白净。

那时候我便知道，你是这深宫大院里我最温情的阳光。

你回眸，语笑嫣然，娇媚，便在你手心盛开。

 

可那一年，他来了，打破了我所有的期待与憧憬。

他要你等他，要你记住他的名字。

你们有了约定，八年为期。

待我长大，重回东宫，便是你们厮守之时。

 

因了他，你居然要离开我！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憎恨那个叫杜箴言的人。他抢着了你。

我讨厌你看他时的柔情与微笑，讨厌你对着他送你的虎形玉佩失神与憧憬。

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你，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

 

八年。

八年很长，足够让我褪去稚气，笃定成熟；八年很短，仿佛只是在真与假之间流转，在快乐与悲伤之中漂泊，在隐忍与坚持之中蜕变。

我终于回到了东宫，君临天下，在八年后的初春。

 

我赢了，我主宰着天下的生杀大权。

从前反对我的人倒下了，一批接一批的倒下了，而他杜箴言，也必须死。

我要你做我的妃，只属于我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所以，他必须死。杜箴言必须死。

 

他的死讯传开，你看我的眼神被冰雪覆盖。那眼神，除了绝望，还有愤怒和憎恨。

我不后悔。

不杀他，便会失去你，我别无选择。

贞儿，你不知道，失去君位，不过如此，可你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有失去的风险。

 

可我不知道，你恨我，这恨，竟绵长地流经了你我的一生。

许多年来，无论我如何的迁就，如何地忍让，如何地宠爱你，都不曾融化你心里的冰。

你的眼神，只有看那块虎形玉佩时，才会柔和。

这让我嫉妒。

 

你我是有过孩子的，那苦命的孩儿，出生7天，夭折了。那一年，你36岁。

36岁，对一个女人而言，已然迟暮，如同盛开在秋风中的花。

你的恨，浓了又浓。你说，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不会的，不会的，贞儿，只要我们有爱，便还会有孩子。

 

我会再给你孩子的，相信我。

然，竟也不能成全。朝堂之上，大臣纷纷上书劝谏，以延续帝室香火为由，反对我的独宠。

什么君临天下，什么万人之上，原是连爱的女人，都无从选择。

他们哪里知道，你不仅是我的妻，我的爱，亦是我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人。

 

 

 

◇◆◇

 

韶光易老，流光飞逝，你竟不曾再有身孕。

而我，徒有后宫佳丽三千，也无子嗣。

一日，我无意中得知，有许多嫔妃，是怀过身孕的，而她们无一幸免地，都喝过你赐的打胎药。

你是在报复我吗，贞儿。还有那虎形玉佩，你一直佩戴着，也是在报复我。

你恨我。

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心一意。

 

我下定决心，冷落你一段时间。

这不见你的一个月，是如此的漫长，一月不见，如隔三秋。

我还是忍不住，还是想去看看你。

我打着兴师问罪的名号去了贞宁宫。

 

贞宁宫的桑葚又熟了，怕是许久没人吃了，落了满满一地，泥土都成了淡紫色。

你久久地立于桑树下，神情落寞。

我屈服了。

我忽然明白，纵然我是君王，可我的心，我的一切，依然在你的手里，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爱，或者不爱，我的爱，已然蚀骨。

 

又是一年春，桑葚即将成熟了。

你却走了。你弃我而去。

是这三十年的宫廷生活累了你吗。累了是吗，也该结束了。你和我，都累了。

等我，我就来陪你。我们回到最初，回到只有你我的那年。

 

尘世的风吹过，吹不散多年情与怨的纠缠。

仿佛又见你，轻依我身，抚琴弄水，笑靥如花。仿佛又看那年，那个孩子，站在桑树下，用大而有神的眼睛望着树上的桑葚。你走过来，伸出纤长的手，摘下树上熟透的桑葚，送至他的嘴边。

夕阳，慢慢地落下了。温情在天地间流转，继而浓烈。

世间，再无其他，只有你我。

 

这一年秋，成化皇帝薨，太子朱佑堂即位，年号弘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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