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容斋随笔》的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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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大学者洪迈写的《容斋随笔》,是一部涉及领域极为广泛的著作,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诗词文翰,历代典章、医卜星相、民俗风情等等,几乎涉及社会一切领域。
一本书、哪怕一篇文章,故事细节讲得再清晰,罗列的历史再详尽,如果没有作者自己的“高见”,就叫“书橱”,或者叫“流水账”,到头来,只能当垃圾“论斤卖”。历史学家高度推崇《容斋随笔》,其核心价值就在于八个字:举例典型,点评精当。

洪迈是历史上非常勤奋而博学的大学者。
洪迈学识极为渊博、人脉分布极广,上至皇帝宰相,下至“臭虫蟑螂”,洪迈都有极为深入的接触和交往。其对世事格局的深刻见解,高屋建瓴的雄阔视野,举一反三的洞察入微,耐人寻味的文化思辨,得到了历代最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学者们的一致点赞。
历史学家公认,在整个321年的宋朝历史上,洪迈的《容斋随笔》、沈括的《梦溪笔谈》、王应麟的《困学纪闻》,在宋代三大最有学术价值的笔记中,排名第一。
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是北宋时期“两家集一身”的大学者:一是科学家,二是政治家。《梦溪笔谈》记录和辨析了古代中国自然科学、工艺技术及社会历史现象,是北宋综合性笔记体著作,被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评价为“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
南宋王应麟的《困学纪闻》,是一部对经史子集的考据学笔记,展示了王应麟精湛的考据学功力,确立了该书在我国古文献学史上的卓越地位,被誉为“续古人之慧命,启来学之博闻。”它是中国历史上考据学的老祖宗,是我国考据学学术史上的“第一大股东”。
明代大学者型高官李翰比较倾向于《容斋随笔》,认为“《容斋随笔》可以劝人为善,可以戒人为恶;可使人欣喜,可使人惊愕;可以增广见闻,可以澄清谬误;可以消除怀疑,明确事理;对于世俗教化颇有裨益。”这是对《容斋随笔》历史文化价值的高度概括。
最关键原因有两条:一是庞杂的随笔记事全是真实故事;二是就事论事的议论精准经典 。洪迈的水平,高就高在“三个化”:
1.
2.
3.
凡是“厉害了,我的国”;“XX吓尿了”,“XX惊呆了”,“XX笑喷了”之类情绪化激烈的文字,都是一堆文字垃圾,俗称“喷文”。
比如:《容斋随笔》在开篇“欧率更帖”一文中,通过唐朝大才子欧阳询的书法才华,发现了一个地理人文现象:凡是出大才子的故乡,总是出现文化人密集扎堆现象,由此生发出“江南多才子,漠北多豪俊”的感慨。
比如:洪迈在评价曹操这位历史人物时,从历代统治阶层的视角证实,曹操“知人善任使,实后世所难及、卓然皆称其职”。高度评价了曹操在历史上的帝王级人物中,其知人善任、赏罚分明的能力,是极为出色而罕见的。
比如:“刘璋迎刘备,主簿谏而遭逐。”
洪迈感慨地说:“生于乱世,至死不变,可不谓贤矣乎?”意思是说,刘璋迎接刘备入川,刘璋贴身大秘书黄权劝阻说:老板啊,迎接刘备入川,等于引狼入室,万万不可啊。刘璋昏庸,不仅听不进黄权劝阻,还发怒地把黄权解雇了。
洪迈对此感慨地评论道:做臣下的,要懂得投明弃暗,不必忠于庸主。这种来自历史、又超越历史的见解,在理学盛行的南宋,可谓惊世骇俗。

洪迈在《容斋随笔》里写道:
《战国策》楚江乙谓安陵君曰:“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是以壁女不敝席,宠臣不敝轩。”吕不韦说华阳夫人曰,“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诗•氓》之序曰:“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是诸说大抵意同,皆以色而为喻。士之嗜进而不知自反者,尚监兹哉!
以色交友,色褪交绝;以财交友,财尽友去。
洪迈从历史长河中,发现一个朋友关系得以长久的三大有趣现象:
一是老少莫逆之交;
二是上下进身之交;
三是高低师生之交。
洪迈通过许多史实,让人悟出许多生活道理。如:人与人“三平”之间,平辈、平头、平等,几乎没有成为长久朋友的先例。世俗之间的“三平朋友”,几乎都是功利性朋友的关系,想交往“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之类的朋友,确实是一种奢侈,尤其是想一辈子交一位“三知朋友”——知音、知己、知心,除非脑子灌水了,否则比登天还难。
洪迈认为,结交具有思想文化导师式朋友,有利于提升你的境界;结交具有强悍组织能力的朋友,有利于见识不同才华的朋友;结交有一技之长的朋友,有利于见识啥叫工匠精神……我们往往“顾头不顾尾”,太在意眼前得失,过于功利性交友,最终给你带来的不是愉悦的心情,而是无尽的纠结和惆怅。
听说毛泽东去世的前一天,还由别人为他代读《容斋随笔》37分钟。帝王都在《容斋随笔》里汲取驭民之术,反映了毛思想里,对道家文化的高度推崇。草根没出息,喜欢《容斋随笔》里的星象野趣,考试作弊的趣闻杂评。
洪迈认为,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年轻人,只要家境殷实可以“坑爹”,就要寻找机会,花钱买当年北宋首府开封、南宋首府临安的户口,那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达官贵人、名家高士,摆脱阶层固化的低端圈子,毕竟一线城市的普通老头,也比乡村小镇上的绅士,眼光更具有“三个性”——穿越性、前瞻性、建设性。
洪迈在他写的《容斋随笔》里对历史上重要人物的精准评价,据说源于洪迈曾是南宋国家级宋史“总编辑”的特殊身份,南宋国家藏室的大量秘本可以随便阅读。
比如对北宋名相王安石的评价,洪迈事先阅读了那个时代几乎主要一流学者的观点文本,能够阅读王安石一系列“新政改革”出台前的一系列“原始股本”,以及王安石思考性心路的“探索性文章”,许多文本都是南宋当时的“国家机密”,俗称“孤本”,因而能够做到“见识高屋建瓴、评论一剑封喉”。
从《容斋随笔》里,可以看出作者的历史观,虽然没有背离历史学家都有的两个特点:一是“事后诸葛亮”;二是“当代历史,后人评说”。但文化灵魂却仍然呈现出两大特色:儒为表,道为骨。儒家文化论历史,喜欢“穷极史料”,道家文化论历史,喜欢“对立统一”,从来不会只听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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