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经人间四月天(薛慧敏)

笔按:
林徽因和爱她的三个男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与唐僧及其三个徒弟之间的师徒关系,这两者能扯上关系吗?
啊哈,“国科大”的工科女、化学研究所物理化学专业的薛慧敏同学,居然以“取经人间四月天”为题,把作为林徽因生活伴侣的梁思成,作为她心爱之人的徐志摩,作为她蓝颜知己的金岳霖这三个男人,呵护着她一同付出了千辛的爱情路,比作三个徒弟护佑着师傅历尽了万苦的取经路。
他们四人之间细腻幽微、五味杂陈的情、爱纠葛,至今难以言尽。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命、爱情之路,何尝不是一条“取经”路呢?
取经人间四月天
《你是人间四月天》,一句爱的赞颂,点亮了四月的轻快灵动,却也缠绕了一身的人间风月。
谈起林徽因这位大才女,有人崇拜她,将她奉为女神,也有人毫不客气把“绿茶婊”的帽子扣予她,嘈杂背后,人们津津乐道的无疑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三个重要男人:徐志摩、梁思成和金岳霖。
有人说徐志摩是她的初恋,她心底的情人;梁思成是她合适的伴侣,现实的选择;而金岳霖是她的“闺蜜”,一生的蓝颜知己。这样的人物归属看起来十分合理,但就爱情本身而言,我更觉得三人像是玄奘西天取经路上收的三个徒弟,只不过这位多情才女领头规划的是一条任性、自由,却又不乏理智的爱情路,师徒四人也都好不默契地将这条路走到了各自的尽头。
大徒弟——建筑大师梁思成
林徽因在梁思成一生的立志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十六岁的林徽因受邻居女建筑师的影响,立下投身建筑事业的志愿后,一生都在不懈努力,追逐这个梦想。彼时,梁思成尚未确认志向,曾想子承父业学习西方政治,却被林徽因对建筑的高谈阔论改变了主意,甚至在谈婚论嫁时,她也以对方必须与自己到美国学习建筑为条件。师父的坚定信念和引导作用可见一斑。后来两人的结合在当时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既笃于婚前西方式的爱情生活,又遵从父母之命所结的秦晋之好。《林徽因传》里有一个非常贴切的比喻:“如果用梁思成和林徽因终生痴迷的古建筑来比喻他俩的组合,那么,梁思成就是坚实的基础和梁柱,是宏大的结构和支撑;而林徽因则是那灵动的飞檐,精致的雕刻,镂空的门窗和美丽的阑额。他们是一个厚重坚实,一个轻盈灵动。他们的组合无可替代。”在这样的组合中,各方面都堪称优秀的梁启超大公子梁思成,无论从家世还是实力来讲,都是师父林徽因认定爱情路上可以托付终身勇担重任的大徒弟。同时,梁思成对师父的评价也是满怀敬佩和感激之情,他曾说:“林徽因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才华是多方面的。不管是文学、艺术、建筑乃至哲学她都有很深的修养。她能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和我一同到村野僻壤去调查古建筑,测量平面爬梁上柱,做精确的分析比较;又能和徐志摩一起,用英语探讨英国古典文学或我国新诗创作。她具有哲学家的思维和高度概括事物的能力。”师徒二人建筑学中的相互扶持为林徽因的爱情路添就了一段温暖而美好的婚姻。
二徒弟——天才诗人徐志摩
也是十六岁时,林徽因在英国与诗人徐志摩相识,后者很快便陷入了她清亮的眼眸里,从此一封封情书拉回拉扯,拨动着少男少女的心弦。徐志摩坦言,自己是因为林徽因才走上了诗歌的道路,她是落在他心湖里的一朵云,甘愿做她裙边的一株草,哪怕只能在凝望中爱着她。诗人的感情总是喜欢走极端,特别是徐志摩这种追求爱、自由和美的诗人。与林徽因相见时,徐志摩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父亲,但是对林的沦陷使得他冷酷无情地与在孕妻子张幼仪离婚,行为看起来几近疯狂,在两人爱情无果后,又辗转寻了陆小曼安置感情,随性多变的气质颇有二师兄的气质。相比之下,林徽因也欣赏徐志摩的浪漫与飘逸,她不否认自己与徐志摩有一种灵性的和谐与共鸣,也不隐瞒自己对他的真实情感,但睿智如她,并不任由感性来左右自己的选择,而是能够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自己一生的伴侣,即使著名诗人泰戈尔出面助攻都难移芳心。多年以后,林徽因依然清醒地对儿女说:“徐志摩当初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而事实上我并不是那样的人。”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让多少迷失在爱情中的姑娘醍醐灌顶,也当令沉睡在爱情取经路上的徐志摩自叹不如。与年长自己八岁的二徒弟相比,同样浪漫的师父面对感情多出的是一份成熟与理智。师徒二人文学史上的邂逅为林徽因的爱情路倾洒了半路的诗意和浪漫。
三徒弟——哲学泰斗金岳霖
到底是哲学家,金岳霖的爱比诗人来的更加节制而持久。林徽因、梁思成夫妇家里几乎每周都有沙龙聚会,金岳霖始终是梁家沙龙座上常客。他们文化背景相同,志趣相投,交情也深,长期以来,一直是毗邻而居。金岳霖对林徽因人品才华赞羡至极,十分呵护;林徽因对他亦十分钦佩敬爱,他们之间的心灵沟通可谓非同一般。林徽因也坦诚自己确实动过心,她曾对梁思成说:“我苦恼极了,因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梁思成一夜未眠,第二天告诉林徽因:“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选择了老金,我祝愿你们永远幸福。”金岳霖得知后,主动退出:“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此后三人再不提这件事,依然互相探讨学问,甚至在梁思成与林徽因吵架时,也是由金岳霖来做仲裁。面对林徽因信仰般的存在,金岳霖的爱虽发乎情却止乎礼,默默无闻,不乏沙师弟的忠厚与深沉。后来林徽因在病魔的蹂躏下,经常不得不卧病在床,已经不复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金岳霖依然每天下午三点半,雷打不动,出现在林徽因的病榻前,或者端上一杯热茶,或者送去一块蛋糕,或者念上一段文字,然后带两个孩子去玩耍。直至临终前,他还和林徽因、梁思成的儿子梁从诫生活在一起,他们称他“金爸”,对他行尊父之礼。而他去世后,也和林徽因葬在同一处公墓,像生前一样做近邻。金岳霖自始至终都以最高的理智来驾驭自己的感情,他终生未娶,爱了林徽因一生,也爱着林徽因的全家,可谓是林徽因三个徒弟中最坦诚最长情的一个,也是最敬重师父的一个。师徒二人眉宇间的一点灵犀完成了林徽因爱情路上最长久的守护。
漫漫爱情路走到尽头,梁思成感叹一句:“文章是老婆的好,老婆是自己的好”;徐志摩心系演讲,连离别都还是浪漫的飞扬;金岳霖宴请众宾,只为“今天是徽因的生日”。林徽因的“师父”之宠可谓受之无愧。这样的宠爱有人喜欢,有人倾倒,当然也有人嫉妒、有人讥讽,有人感慨:为何林徽因裙下的男人个个都如此痴情,而且个个都是人中精品?为何那些光顾林徽因客厅的朋友们没有一个说她轻浮,相反友情几乎都维系了一生?我想这大概可以归因于这位“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的师父对“自由爱情”真经的毕生追逐。
林徽因知道自己的美,她也懂得享受自己的美。曾经有这么一个桥段:诗人徐志摩收到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电报,倾诉自己在美国的孤单苦闷,说只有他的来电,才能让自己感到安慰。大诗人欣喜若狂,一颗心猫抓似的。第二天一早,就冲到邮局,要把自己熬夜写下的情意绵绵的文字,发到遥远的美人手中。经办人看了内容,面露惊愕:“今天在你之前,已经有四个人给这位密斯林发去电报了。”诗人抢过名单,全是熟人,遂一一对质,没奈何,人家都收到了同样内容的来信,林徽因极有可能同时Copy了好几封信。单看了这么一段,深谙中国传统的人们不免对林徽因生出腹诽。但其实简化这样的情境,我们很容易便能看到一个孤独的女孩子,伏于桌上将自己的忧郁尽抒于纸用以排遣,做着所有女孩共同的梦——“希望被人爱”。
孤独的时候谁都有,但无论是出于诗人的笔渴还是内心自由的向往,林徽因都大胆地选择将自己内心的情感毫无保留地曝于人前。在她的四月诗篇里,她不愿舍弃任何一点朱砂痣、一片白月光,游走在她四月诗篇行间的痴迷男人她不驱赶也不亲附,尽情享受着众星捧月万花团簇的感觉,师父般睥睨着自己的爱情路。新婚之夜,梁思成曾问她:“这个问题我只问一遍,以后再也不提,为什么是我。”林徽因说:“这个问题我要用一生来回答,准备好听我了吗?”她确实用一生时间,给出了最好的答案,她不逾矩、不越界,真实而大胆地袒露心底的爱与被爱,却也将几份感情拎得清楚明了。面对《我们太太的客厅》一文中的含沙射影,她也并不在意:“我不会以诗人的美誉为荣,也不会以被人恋爱为辱”。试问民国期间敢在爱情路上如此笃定自由,性由心走而又走至缤纷的女子能有几个?
人间四月如诗篇,你说芳菲尽,我说夏始至。取经人间四月天,林徽因的爱情路拟得偏正与否,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