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挑战：文学博物馆中的翻译

                                                   【德】罗瑟·乔丹   傅光明  译

   引言

在国际博物馆界，语言与翻译的问题对所有博物馆，尤其文学博物馆的工作，是极其重要的。

语言的多样性既是一个现实，也是一个通常的、被国际所接受的目标。这种多样性妨碍着构成一个属于业界同仁的世界文化，而文学在这一多样性的进展中，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注一】为维护这种多样性，以及将作家的文学成就传递给使用自己母语的讲述者，或那些根本不懂这一语言的人，文学翻译必不可少。文学翻译是不同语言的文学之间的桥梁，在不同的语境下，由桥梁构成的两种文学似乎不同，但又可以互文。文学翻译可以被视为文化转换的媒介和作为接受的形式。翻译的角色无疑是多重的，在历史和不同的文化中，翻译实践又是有差异的。

因此，对于文学博物馆来说，翻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文学作品及其翻译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对于使用母语的讲述者来说，基于一种特殊语言的文学，是建构其文化认同的一个主要因素。它可以被视作文学博物馆通过“他们的”作家及其文学，为文化认同的建构或介入所做工作中的一项任务。【注二】在这种情形下，文学博物馆便可能将所有不使用源于这些文学作品语言的人排斥在外了。但显然，文学作品应被世界人民所理解，事实上，一些文学作品本身就是世界文学的组成部分。文学翻译及其他种类的翻译在文化交流中举足轻重。它们甚至能够影响到“当下正在接受的”语言文化，甚至那种接受着的语言本身。

文学博物馆是各个国家的，同时也是国际的。在国际层面上，翻译之于文学博物馆至关重要，或者说未来应该至为关键。翻译，为文学博物馆的工作打开了一个广阔的领域。

我将这个领域分为五个部分：

1，对作家来说重要是翻译的外文文本。【注三】（文学博物馆重视与否？）

2，作为翻译家的作家。（文学馆博物馆如何展现？）

3，作家的文学作品和书信翻译成其他语言。（这些被收集了吗？在展览或网站上有展示吗？展览中有对这些作品和书信译作的评论吗？）

4，作家们的译者。（文学博物馆是否关注？）

5，实际操作：博物馆为外国访问者提供的翻译文本。（何种语言？作家的文本如何？作家的信息如何？作家的创作目录如何？对征集项目的描述如何？语音导览如何？翻译工作由谁承担？翻译质量如何把握？外语导览如何？）

1，对作家来说重要的是翻译的外文文本。

    我们从边缘移到中心。文学、哲学、传记、报纸这几种外文文本，对作家来说，是信息或文体风格的来源。简言之，来源可以精确认定。我们的图书馆是否收集了这些来源的原始信息及其翻译？其中哪些在展览中展示了？如果是被作家使用过的外国的原始信息，这个翻译该如何以及在何处呈现呢？

然而，如果作家使用过一个被翻译成其母语的信息，我们也会收集原始文本吗？

这是个有趣的实例，即诗人在他自己的诗作中使用了外国的文本。鲁迅写于1925年的《希望》是其散文诗集《野草》中的一篇，在这首题为“希望”的散文诗里，鲁迅引用了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同题为“希望”的诗中的一个诗节。由此，一个匈牙利诗人的诗歌成为一篇中文作品的中心。这是翻译中一个特殊的例证，或许无论对于文学史家，研究比较文学的教授们，还是文学博物馆，也都会觉得十分有趣吧。

2，作为翻译家的作家。

   由作家们翻译的文学作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许多作家同时都是翻译家，他们主要将作品翻译成自己的母语。我们了解到，自19世纪以来，中国有许多作家同时都是活跃的翻译家。尤其此次国际博协大会在上海召开，在这样的国际背景下，我要声援作家们跨越国界的文学活动。它可以作为一个永久展览的一部分，或成为交流展览中的一个别样主题。

3，作家的文学作品和书信翻译成其他语言。

   一座文学博物馆应在其图书馆中收集作家作品及书信被翻译成的其他外文译本。求尽集全是个长远目标，而要在世界著名作家身上实现这样的目标，是有难度的。一种特殊的对于作家自传的研究，会成为这种收集的必备条件。

    我举个例子，位于德国法兰克福的克莱斯特博物馆，在其永久展览的玻璃陈列柜里，展出了精心选出的克莱斯特的文学翻译，这显示出诗人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成为受关注的内容。展览的焦点，既不是写他的传记，也不是论及他的文学史著作，而恰恰是这部分内容。假如考虑到了对翻译的当下使用或新的翻译计划，文学博物馆应该想到是否能够为使用翻译的访问者和作品或书信的译者提出建议。不是所有的文学博物馆都有提出这样建议的能力，但有一些博物馆还是可以做到的。

4，作家们的译者。

   在翻译的背后，隐藏着许多翻译家的故事或命运等待着被发现。它甚至可以为作家个展，或一个更大些展览中的相关部分，提供素材。翻译家X是如何发现作家Y的？X翻译了什么？为什么翻译这些？如何翻译？翻译和出版时的条件、环境又是怎样的？他所作的翻译对作家Y在这种语言或那种语言，这个国家或那个国家接受上的影响是怎样的？

这样的展览能够成为不同国家博物馆之间交流的基本内容。或者，在展览中讲述一个作家作品已历经了几个世纪的翻译史（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新点子）。

5，实际操作：博物馆为外国访问者提供的翻译文本。

   我的最后一点则更在务实的层面了。文学博物馆如何从事翻译？翻译成什么语言？怎样展示？方式不外这样一些：网站；出版信息；出版目录；价格列表；陈列柜中的展览文本；语音导览；员工导览；在公共区域（收银台）的博物馆员工的语言能力，等等。

   让我回到提供展览中的信息这点上来。博物馆应如何做到信息精确？对我来说，作为一座文学博物馆的外国访问者，我最感兴趣是，这个作家的创作是否同我的母语，或我所在地区（以我的情形来说，就是欧洲）的作家之间有联系。在这上面的精确信息对外国访问者可能极其重要，或使其很容易就对一个外国作家感到一种特别的兴趣。

   英语在通常情况下是被作为第二语言来使用的。至少在我们德国，有些文学（也还有其他类的）博物馆在语言的国别上，会加上东边的邻居波兰，西面的法国（如果不是在英语旁边随意使用）或荷兰。

   我建议可在世界范围内就文学博物馆中对于翻译和外国语言的使用，搞一个调查，或许我们能够尝试着为类似的翻译制定出一个标准，甚至对质量的把握提出具体建议。【注四】

结语

   翻译对于各个种类的博物馆都是重要的。我坚信，如果就翻译而言，文学博物馆应成为博物馆大家族中的前卫派。伟大作家的文学创作在一个民族中是最具有艺术表现力的文本，同时它们也是被一种特定的语言所选定的优秀文本。因此，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它们通常是难以翻译的。一般来说，文学博物馆（至少一些小型的文学博物馆）自身并不能从事文学翻译，但博物馆的从业人员应该对它们所使用的翻译的质量有所识别，并对尚未被翻译的作家作品、书信及其他重要的文本，着手进行新的翻译，或鼓动别人翻译。这些文本对文化交流和对国家或当地的博物馆工作，都是重要的。它有助于增进博物馆界（甚至可以推及所有文化遗产的国际性机构）更好地相互了解。对于文化交流，对于在尊重文化多样性的同时建设文化桥梁，翻译是何等重要！优秀的翻译是展现对其他文化关注和尊重的最好形式。文学博物馆最懂得如何做，也应该做出最好的实践。

   我谨以此短文抛砖引玉，并恳请大家以国际合作的方式，系统地从事这一工作。

注一：在国际博协文学专业委员会的会议中，当我们论及不同语言的作家作品及其文学博物馆时，我们通常讲英语，对这些母语是不同语言的讲述者，对各个国家和博物馆来说，这显得尤为重要。

注二：当然，更为复杂的是，一些国家常常不止一种语言，不同的国家说着多种语言，洲际的不同就更不用说了。

注三：我谈论的是作家和文学博物馆，但我认为就翻译的一些方面而言，对作曲家和作曲家博物馆同样有意义。

注四：这样做的好处之一，是可以使文化交流，当然还有文化旅游业，获得提升和改进。

【此文为国际博物馆协会文学专业委员会（ICLM）主席罗瑟·乔丹先生在2010年中国上海召开的第22届国际大会文学专业委员会研讨会上的发言，原文为英文。此次大会的主题为“博物馆致力于社会和谐”，文学专业委员会研讨会的主题为“翻译之于文学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