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中南大学魏颖老师的寄来的书,《向美而生》。迅速读了几篇,涉及到武汉、承德、柳如是的几篇。
柳如是,是一个我所感兴趣的人物。当然,这兴趣,来自于陈寅恪。陈寅恪为什么花83万字,为一个秦淮名妓作传呢?我的一般理解是,反思中国历史的更替兴亡,明末清初是一个关键时刻,而明何以亡?已经有了千百种答案。孔尚任即开先河,将目光转向了李香君。他和柳如是是同时期的人,同为秦淮八名妓。
有一次看电视,是香港拍的吧,名字记不起了。柳如是,李香君,董小宛同时登台,上演着反抗欺压、痛斥佞臣、争取自由的故事。她们,所能起的作用很小,之于历史,大概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然而,为什么这些可以忽略不计的细节,被文学作品一再地叙述、演绎。
明亡,亡于何?据说,最近在北京演出的《傅山进京》(京剧)也是对这一问题的反思,反思的结果是,不是败于清,而是败于奴。如果这个结论对,那么崇祯皇帝可以九天之上得到安慰了。崇祯皇帝在临死前,就说过他不是死于李自成,而是死于奴才——大臣。
其实,中国人一直以明亡为注目的焦点,不奇怪!这是一次亡国灭种的历史更替,耻辱印记在每一个汉人脸上。中国人的血性在异族人的压迫下,几近丧失殆尽!中国由此开始一个蝇营狗苟的酱缸时代。这是最可扼腕叹息的。
而令人惊目的是,偏偏是在那个年代,几个妓女身上所反映出来的品质,回应着历史文人的思考。她们多才多艺,刚直不阿,直烈决绝!为了一个信念,可以舍生取义!
如果你再读《红楼梦》,晴雯、鸳鸯、金钏、龄官、司棋、林黛玉等都是这样的品质——直烈,而这些品质,被作者讴歌颂扬。
生活里缺什么,艺术里追求什么!也许,曹雪芹和陈寅恪等一样,对中国已有的冠冕堂皇的士大夫文化,已经无比失望,所以寄情于妓女这些最底层人物身上的某种品质,正是间接地否定了上层文化、主流文化。上层文化、主流文化中,“文死谏、武死战”,已经成为一种表演,已经被宝玉这个混迹裙钗中的孩童所识破,而属于生活本真的“节烈壮志”,只能在她们身上隐约闪现、依稀可见。这是怎样的绝望,绝望于有价值的东西属于被侮辱被损害的末流人群。
由此而言,曹雪芹和孔尚任是灵犀相通的。
此前读书,曾看到董桥的一文,说柳如是常常是“奇装异服”、骇俗求奇者。我想,柳如是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异类,招摇过市,是不是类似于今天的“叛逆青年”呢?柳如是,够叛逆的了!她敢作敢为,吐露真情,蔑视世俗,使她一定有异闻传于世。成为纷纷议论的对象,这大概是大多数女性不愿意选择的。
我在昆明的时候,看过一次话剧《白门柳》,是以柳如是为主角的。柳如是被刻画的,让人们艳羡不已。我觉得极不过瘾,觉得其中有失。
是什么?就是柳如是的悲剧,实际上被掩盖了。一个女子,选择妓女,选择风云人物,可以说将命运交给了动荡。她们真的想如此吗?
艺术画卷,总是不敢轻易展开严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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