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顾彬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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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彬先生在维也纳现身,不是作为文学评论家,而是作为一个小说家和翻译家的身份。这个德国学者在中国文坛的名气,源于他那石破天惊的“中国当代文学垃圾论”。早几年,在我对顾彬还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曾领教了他作为文学批评家的尖锐、犀利和凌烈。
坐在顾彬对面,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这个德国老人——德意志人那惯有的专注、理性和冷峻的作风,在他身上一览无余。他肃然直视前方的那一刻,我从他镜片后面的一双目光里,看到的分明是两块带着棱角的碎玻璃。作为神学专业出身的顾彬,他的言辞和神态,能让人感到一种神职人员的沉着与冷静。此外,德国人那闻名于世的严谨、苛刻、一丝不苟,也毫无悬念的凝聚在顾彬身上。
然而,我还是难得地看到了顾彬温和儒雅的一面。当他举起自己的小说,分别用德语和英语阅读其中动人章节的时候,他的声音是含情的,语调是舒展的,感情是深沉的。——这个时候的顾彬,从容收起他作为文学批评家的锋芒,展露出一个小说家的深情与谦和。顾彬似乎更喜欢站着讲话,他总是将跟前的座位弃之不理,昂然端立着。即使已经做完了报告而回到座位上来。只要有人提问,他马上会站起来,径直走到麦克风前,缓慢而富有节奏地、一字一顿地回答问题。他要保证从自己嘴里流泻出的每一段话、每一个音节都能被准确无误地传达给听众。站着讲话大概还有一好处——那站立的姿态,便天然有种气势。顾彬默然的气质里,确有一种强势的作风。那种强势,令我联想到德国军人的气派。
我问顾彬先生,当代中国文坛是否有他喜欢的作家和作品。他冗长的回答中,我很清晰地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王蒙和王安忆。谈到中国当代小说的创作,他说,中国越来越多的作家为赚钱而写作,三五个月便炮制出一个长篇,这在德国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写作者只能被冠以通俗写手,而有愧于作家的称号。作家不应只为了钱而写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应该可以为文学献身,用心用时间创作出传世佳作,向世界读者呈现一个有深度、有意义的中国。
他极力推崇香港诗人梁秉钧先生。认为梁秉钧是一个具有世界主义的诗人,华语文坛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中国最好的作家。他阅读翻译了其大量作品并推荐给欧洲读者。梁秉钧的诗擅长扑捉细节来放映生活,并著有探讨东西方文化的散文。对中西方文化兼收并蓄,运用自如。顾彬说,在北京的时候,发现不少中国作家看不起香港人,觉得香港没文化。他旗帜鲜明地指出,持这种观点的大陆作家是无知的,完全错误的。香港的文化一点都不比北京逊色。一谈到文化,谈到作家和作品,这个德国老人立刻露出批评家的本色,瞬间闪烁出他那锐不可当的犀利和咄咄逼人的架势。
顾彬曾是第一个把高行健介绍到国际上的外国人,也是第一个翻译、研究其作品的外国人。但是后来,他又毫不讳言地表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文学水平很低。顾彬还是一个严肃的汉学家,心无旁骛地保持着令人尊敬的学术良知。他对中国当代文学和作家的看法,令人深思。作为致力于文学创作的写作者来说,应该从这个侧面——一个西方学者直言不讳的观感中,窥得当今中国文坛的真相:“中国许多小说家,唯市场是图。明明过着精英的生活,却不愿承认自己是精英,还要伪装成老百姓进行所谓的“底层写作”,“把文学当成过好日子的手段或者游戏,而不是去表达自己真正的内心和生活。”
曾经读到过这样一句话:“优秀的文学批评能以其特有的审美、哲思和前瞻性把握到一个时代的脉搏和精神实质。真正的文学批评家是设计师而不是小裁缝,不仅是作家作品的总结者,更应该是文学时代的预言家。”
我想,无论顾彬是设计师,还是小裁缝,针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和文学人存在的问题,他的一针见血是必要的,也是难能可贵的。因为,这样不同的声音,可以让我们保持清醒。尽管它可能不太全面,但却真实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