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海豚等鲸类动物智力发达，训练后会从事高难度表演，能与人类和谐相处。其实，鲸鱼称为鱼是一种误会，它们该属于比较高级的哺乳动物，叫“鱼”实在委屈了它们。而鱼呢，虽也属于脊椎动物，却是最古老低级的一类。我孤陋寡闻，很少听说科学家研究它们的智力，或许不划算，真正的鱼类应当比较蠢。

蠢则蠢矣，万物皆有灵性，这话不糊弄人，我家就撞见过一条识人的草鱼。

先生那时已离开教师岗位，工作虽比过去忙了不少，却一直不忘在家的本职，仍旧爱逛菜市场，买菜做饭也基本主动包干儿。也难怪，人家干活儿一溜烟儿，火爆性子见不得我的慢条斯理，总指责我在磨洋工，当然要一把抢过来，尽力发挥自己的长处了。

一个礼拜天，先生提了回两只鸡仔和三条活蹦乱跳的鱼。他自己也是兴高采烈，满脸得意，一进屋就大叫着今天发现了个好菜市场，捡了大便宜：鸡仔儿五毛钱一只，他抢到手两只；然后发现有不错的活鱼卖……以后，他就去那儿买菜，火红的日子从此过上了，经常能吃到便宜货和鲜活儿物了……

我瞧了一眼那两只鸡，确实只能称为鸡仔儿，又瘦又小，连鸡腿都太过苗条，我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先生的眼睛立刻瞪大了。转念一想，苗条毕竟也是肉，我遂赶紧迎合他做傻笑状。

猪儿跑过来，用手摸着先生手里的塑料袋，嘴里喊道：“活的，鱼活着呢！”仿佛为验证小妮子的话，袋中的鱼开始挣吧，想要破袋而出。

三条鱼其中一条是鲤鱼，比别的都大，鱼龄长寿命当然就该短，第一天就进了我们的肚内。

剩下的两条是草鱼，准备隔几天再吃。先生遂将洗澡的大铁盆搬出来，灌了半盆水，将鱼放进去。铁盆直径一米左右，草鱼虽不能畅游，却也能甩着尾巴兜来绕去，颇有几分悠游自在，似乎忘记了它本是饕餮之人的腹中物。

小妮子扒在盆边儿，看了一会儿草鱼绕着大盆打圈圈，定是想起曾经喂过的小金鱼，一连声追问老爸：“鱼饿了，吃什么，给它吃什么？”。

说起那几条金鱼相当命苦，尽管小妮子非常喜欢，可我与先生毫无耐性，想起来喂一回，有上顿没下顿的。大约不到一个月吧，换水时马虎大意，竟然放进有油的菜盆儿里，沾了油腥，橙红色的小金鱼颜色突然变浅，过了几日，悄无声息，在鱼缸中不再动弹，前后脚儿漂浮起来……也忒娇嫩啦，哪是我辈能侍弄的？

先生这回挺有耐性，同小妮子一起蹲在盆儿边，拿过一个干馒头，捏碎了慢慢喂鱼。草鱼也相当配合，不住抬头将馒头屑吞进嘴里。看来草鱼不像小金鱼那般娇气，有残羹剩饭就相当满足了。

连漂亮的小金鱼我都不感冒，对草鱼自然更加懒得欣赏。灰不溜秋，没有一丝美感，除了配做菜肴还能干啥！看着父女俩围着难看的草鱼转，我觉得着实可笑：“赶紧杀了吃吧，喂什么喂！”

小妮子昂起头，愤怒地望向我：“妈妈，你是杀人犯！”先生居然看着我得意地点头：“猪儿说得对，就是对！”

从哪出电视剧里看的？上纲上线，我成杀人犯了？充其量也就是“间接杀鱼犯”吧？行，不管你们了，围着两条破草鱼乐和吧！

乐和没两天，先生忍不住了，操刀自打嘴巴，将中等个子的草鱼杀掉，成为我们的腹中餐，只剩一条最小的。直到猪儿放假去姥姥家，那条草鱼也没来得及吃。

于是，喂食草鱼的任务基本由先生承包下来。

不久，怪事发生了：只要先生回家说话，草鱼就会在大盆里一通欢跳。尽管我也偶尔喂过草鱼，可每当我从大盆前走过，瞪着它瞧上半天，破草鱼却对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人下菜碟儿啊！为此，先生相当得意，说草鱼有灵性，认识他了，却不待见我。我心中难免有些泛酸，却不由也对草鱼高看了一眼：能识人的草鱼不简单。

这回，先生下不了手了，他已然和这条草鱼建立了感情。对颇有灵性的草鱼你总不能当杀鱼犯吧！猪儿周末回来，我们更不敢提处理最后这条草鱼之事。

如果当着她的面杀死草鱼，她肯定又会抛出上述“杀人犯”的逻辑。

期间，先生曾到外地学习，出差过一星期左右。临走，他很认真地嘱咐我，一定不要忘记喂草鱼。反正草鱼也不娇气，有些碎干馒头就好，我被迫敷衍了几日。

那日，先生刚踏进门，说声“我回来啦！”我尚未来得及搭话，就听见草鱼在盆里发出不小的响动。我们过去一看，好家伙，草鱼连翻了几个跟头，险些蹦将出来！看到这番景象，先生更加兴奋了，对着盆喊道：“鱼，知道我回来了？你好啊！”为呼应先生的招呼，草鱼对着他的方位又蹦跶了好一阵。

不久，我们单位分给了我们两居室，欢天喜地开始准备搬迁。楼房里有淋浴，洗澡盆当然失去了使用价值，草鱼也不可能带进高楼。然而，若对草鱼开杀戒，先生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的，就连我也觉得吃不下去。无奈，只好将草鱼重新放进塑料袋，送给了先生的同事。

至于草鱼的下场，我们心中有数，只是不忍去问。幸亏那些时日猪儿到姥姥家暂住，否则，我与先生都成了“间接杀鱼犯”。

后来，猪儿曾经责问我，你们居然把培养出感情的鱼送给人吃，真不够意思，为什么不放生啊？

说实话，那时我真不懂怎么将鱼放生。给鸟放生容易，打开鸟笼子即可；鱼一旦离开澡盆的水，怎么活呢？

鸟我们倒是放过。

记得有一天雨过天睛，一只小鸟儿突然飞进了我们的小破屋内。是一只出奇漂亮的鸟儿，羽毛黄绿黑蓝几种颜色占全了，嘴巴红艳艳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色彩斑斓的小鸟儿。如此美丽的小鸟儿居然能光顾我们的陋屋，也算奇迹了。

全家人对这天赐的宝贝都特别稀罕。我家离卖鱼鸟的自由市场很近，邻居就是养鸟的，请教了该买什么笼子和鸟儿食，先生赶紧去筹备。

小鸟儿关进笼子没两天，就变得不再精神，鸟儿食也拒绝吃。看着蔫搭搭的小鸟儿，猪儿很心疼，她首先提议将鸟放掉。都不是闲人，也确实没精力养鸟儿，我与先生都举双手赞成。

那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湛蓝湛蓝。一家子走到门外，打开鸟笼，看着美丽的小鸟儿叽喳叫了两声，头也不回便振翅飞向了蓝天，三人立时变得轻松，猪儿甚至欢呼起来。

但懂得何谓放生已是后话。多年后，才听信佛的人讲，放生鱼是将其放回江河湖海。

猪儿上大学后，有人送给我们四只小乌龟。先生那时工作忙，都是我胡乱喂养。多日后，我突然发现有一只小龟已经见了阎王。这一下慌了手脚，遂与猪儿抱着剩下的三只乌龟，匆忙来到北海公园，找个没人处，将小乌龟放进北海内。可我一直相当疑惑，北海的水是否适合这三只小乌龟存活呢？

按小妮子的逻辑，充其量我也就是没当操刀杀死小乌龟的凶手，安慰自己的良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