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名篇】《二姑给过咱一袋面》(侯德云)
(2011-04-06 09: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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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面蚊腿侯德云中国式思维社会杂谈 |
分类: 名篇佳构 |
侯德云
序:
我们有时候会对某个人心生怨恨,并不是由于他或她做过有损于我们的事情,其实,他或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做我们所期望他或她去做的事情,而已。
他或她,什么也没有做,却使我们的心受到了伤害。
心的创伤最难愈合。
正文:
在乡下人的嘴巴里,常常会生出一些鲜灵灵的词儿,像清晨挂了露珠的菜叶儿,看着可心,入口也极爽。比如,形容一个人瘦,两条腿细长细长,怎么说?蚊腿!嘿,多文学!多尿性!
蚊腿是我老家的一个人物。一辈子草草木木地活,几无可歌可咏之处。不过,他却在我心中留下了一处很深的烙印。
身为作家,总不能白端了国家的饭碗,隔三差五,总要寻思着作点什么。今个有闲,不妨捏住蚊腿,作他一作。
蚊腿的一泡尿水,愣是把个天儿呲得大亮。把家伙藏进裤子,蚊腿的心情就无缘无故地好了起来。轻飘飘地扭回屋去,一只糙手伸进被窝,使劲拍拍老婆的两片白腚,叫:“起来起来,收拾收拾,今晌儿咱家包饺子吃。”
老婆费力地撑开眼皮,嘴里操操的,骂蚊腿的八辈子祖宗,骂了几句,觉得没啥意思,就翘直了身子,舞乍着胳膊,往身上套衣服,嘴里仍不闲,问:“你个倒霉鬼,穷叫唤啥?”
蚊腿喜滋滋地说:“快起快起吧,今晌儿咱家包饺子吃!”
老婆就瞪圆了牛眼,吼:“你个倒霉鬼,做梦搂大闺女,想好事儿呀?包饺子包饺子,包你妈个小脚!家里穷得丁当响,哪有白面?”
蚊腿忍不住喷了火气:“臭德性!忘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二姑给过咱一袋面。我今天再上二姑家去一次,二姑肯定还能给咱一袋面。”
老婆咧着嘴笑:“真的?”
蚊腿伸手撸了一下老婆的饼子脸,说:“谁熊你谁不是人!”
老婆麻溜起身下地,屁股一拧一拧地忙上了。
正是夏深秋浅季节,小白菜长得正旺。蚊腿刮风一样去了自留地,又刮风一样拔了一筐小白菜回来。
老婆将小白菜用开水潦过,又纳抹布似的把小白菜一团团纳紧,丢在案板上,堆起一丘浓绿。接着,很小心地用筷子伸到锅台一角的大油(肥猪肉炼成的油)坛子里,签出几小块肉滋拉,放进一个小碗儿。停了手,却又怔怔地望着那个小碗。终于忍不住,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滋拉,放到舌尖上舔了一下。
老婆的把戏被蚊腿发现了,气哼哼地骂:“破老娘们儿,不怕嘴上生大疮?”
老婆吓得一抖,紫着脸儿说:“你舔舔,你舔舔,真香!”
蚊腿奔过去,舔了一下,咂巴咂巴嘴,又陡然一口咬下肉滋拉,猛嚼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唔唔,真香!”
饺子馅拌好了,老婆有些急,催促蚊腿:“还不快去,来回有十多里路呢。”
二姑家住在镇子里。蚊腿提了一兜子小白菜,往镇子的方向急走。
天儿眼瞅着晌了,蚊腿还没回来。老婆火烧火燎的,一趟又一趟,走到村头张望。
蚊腿东倒西歪回到家的时候,天儿已经晌歪了脖,满村人都吃过了午饭。
蚊腿是空着手回来的。
老婆气嚎嚎地说:“白面呢?你个倒霉鬼,没跟二姑提白面的事儿?”
蚊腿说:“她不主动给,我哪好意思张嘴要啊?”
老婆说:“你不张嘴要,她怎么能给?”
蚊腿叹了一口气:“去年我就没张嘴要,是她主动给的,谁知今年,唉……”
从此,蚊腿就跟二姑断绝了来往。二姑直到死,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跋:
很多年以后,我由一个乡下孩子,变成了一个城里人。我发现,即便是在城市里,拥有蚊腿那种思维方式的人,也很多,只是外在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罢了。
有时候也忍不住自问,我是不是蚊腿那样的人呢?
拜读过侯得云先生的这篇大作笔者大为感动,不得不佩服作者的独特构思,尤其是这个细节,做得更是巧妙:“接着,很小心地用筷子伸到锅台一角的大油(肥猪肉炼成的油)坛子里,签出几小块肉滋拉,放进一个小碗儿。停了手,却又怔怔地望着那个小碗。终于忍不住,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滋拉,放到舌尖上舔了一下。老婆的把戏被蚊腿发现了,气哼哼地骂:“破老娘们儿,不怕嘴上生大疮?”老婆吓得一抖,紫着脸儿说:“你舔舔,你舔舔,真香!”蚊腿奔过去,舔了一下,咂巴咂巴嘴,又陡然一口咬下肉滋拉,猛嚼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唔唔,香!””,总起来说,这篇作品非常耐人寻味,只是笔者不善于那啥那啥,好的地方大家应该都可以看到,就不多说了,在这里谈一下关于那个“闲笔”的问题吧。
在这篇作品里,作者在开头、结尾和正文里用了几处闲笔,如序和跋,尤其是正文里的“在乡下人的嘴巴里,常常会生出一些鲜灵灵的词儿,像清晨挂了露珠的菜叶儿,看着可心,入口也极爽。比如,形容一个人瘦,两条腿细长细长,怎么说?蚊腿!嘿,多文学!多尿性!”这几句,遥遥愚钝,至今想不明白这几句话跟作品到底有什么关系,在作品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虽然侯德云先生也曾“据理力争”,认为“小小说可以用闲笔”,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作者所说的“闲笔”到底是什么意思。
据笔者理解,闲笔的定义应该是看似闲笔,却在整篇文章中起着关键作用:要么深化主题,要么调节情节发展节奏和叙述的节奏,使读者不产生审美疲劳,如鲁迅先生《一件小事》里的开头与结尾,便是作品中不可缺少的“闲笔”,这正是我们常说的“闲笔不闲”;可是侯德云先生《二姑给过咱一袋面》里的几段“闲笔”却丝毫看不出来其具体作用,尤其是正文中的那几句,几乎是大煞风景,颇有破坏整篇文章美感之嫌,另外,这几句话还稍稍有点的调侃讥讽的感觉,不知道作者在这篇文章里究竟把自己摆在了什么位置?再说结尾那个“跋”,既然故事已经讲完了,读者也已经看到了文章的主题,那么,再弄个“跋”来把主题重复一下是不是显得多余呢?我们常说别当读者是傻子,在作文章时应该给读者留下一些再创作的空间,大概这就是我们说的“艺术留白”吧,不知道和这个“闲笔”的说法有没有冲突,望各位高手明示,以开遥遥之茅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