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纳坦：研究版》（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摘录

（德）莱辛等 著 朱雁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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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第五场

萨拉丁    既然你如此智慧，那就跟我说说，哪种信仰，哪种律法最让你信服？

纳坦       苏丹，我是个犹太教徒。

萨拉丁    我是个穆斯林。基督徒处于我们两者之间。但在这三大宗教之中，只能有一个是真正的宗教。你这样的人不会一直待在生的偶然将你投放的所在；或者说，倘若你一直留在那里，也是基于你的洞见和理智，基于你的选择。好吧，现在讲讲你的洞见吧！让我听听自己无暇反复思考的那些理由。让我知道决定了这些理由的选择，由此——当然，这是我们私下说——我也可以将你的选择变成我的选择。——怎么？你感到诧异？你在用眼睛打量我？也许我是第一个怀有这种怪念头的苏丹，但我觉得这件事并非不值得一个苏丹去思考。——不对吗？你谈谈吧！说话呀！——要么你想思考片刻？好，我给你时间思考。——你考虑一下吧！赶紧想一想！我不多耽搁就回来。

第六场

纳坦独自一人

嗯！嗯！——怪事！——我该如何是好？——苏丹是什么意思？他意图何在？——我准备好钱，他却要——真理。真理！而且要的真理还是现货——叮当作响，闪闪发光，好像真理就是钱币！——要是称重量的远古钱币还好办！可他却只要模子铸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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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钱币，只能放在钱板上计数的新钱币。真理可不是这种钱币！难道像把钱放进钱袋那样，也可以将真理装进脑袋？眼下究竟谁是犹太人？我，还是他？——究竟怎么回事？说不定他不是当真要真理？——虽然，虽然要怀疑他只是将真理当作圈套，似乎根据太少！——太少？——对大人物来说，什么东西会太少呢？——当然，当然：他说话如此开门见山！只有把对方看作朋友来接近时，才会先试探、先倾听。——我一定要谨慎行事！——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呢？——我要做个地地道道的犹太人，这肯定不行。——可要完全不像个犹太人，更不行。倘若不愿做犹太人，他必定会问我：为什么不做个穆斯林？——就是它——童话！它可以救我！童话可不单单是用来哄孩子的。——他来了。他尽管来吧！

第七场

萨拉丁与纳坦

萨拉丁    （这里的场地干净了！）我回来得不算太快吧？你考虑好了。——那就谈谈吧！这里没有人听我们讲话。

纳坦       但愿全世界都在听我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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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丁    纳坦胸中这么有数？嗨，这才叫智者！绝不讳言真理！为了真理而付出一切：躯体和生命！家产和热血！

纳坦       是，是的！如此由此必要而又有益的话。

萨拉丁    自此时起，我希望可以有理由拥有我的头衔之一，那就是世界和律法的改良者。

纳坦       诚然，这是个美好的头衔！可是，苏丹，在我坦诚向你进言以前，你相比会容许我对你讲个小故事吧？

萨拉丁    这有何妨？我一直爱听讲得漂亮的故事。

纳坦       是呵，讲得漂亮，可这恰恰不是我的强项。

萨拉丁    又来这套暗含自负的谦恭？——快点儿讲！讲吧！

纳坦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东方人，他从一位珍爱他的人手里得到一枚价值不可估量的指环。指环上镶着一块色彩渲染的蛋白石。这指环有一种神奇力量，能让每个戴着它的人取悦神与人，只要这人相信它的力量。因此这个东方人从不将指环从手指上取下来。他规定，要将这枚指环永远保存在他的家族里——这又什么好奇怪的呢？他的做法是，将指环传给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不论出生先后，总是最受喜爱的儿子，仅仅凭指环就可成为这个家族之首，成为这个家族的主人。——你明白我的话了吗，苏丹？

萨拉丁    我听明白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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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坦       于是，这个指环从儿子传给儿子，最后传给一个父亲，他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对他同样顺从，他因此不得不同样爱着三个儿子。只是有时候，当一个儿子单独跟他在一起，其他两个儿子没有在场倾听他吐露心曲时，父亲才时而觉得这个，时而觉得那个，时而觉得第三个儿子更有资格继承这枚指环。出于善意的软弱，父亲向每个儿子许诺将把指环传给他。日子就这样得过且过地捱延下去。——然而，善良的父亲在死期临近时陷入窘境。他为因听信他的诺言而将受到伤害的另外两个儿子而痛苦不堪。——该怎么办？父亲秘密派人往访一个手工艺人，要他按照指环的样子打制两枚指环，吩咐他不惜代价、竭尽全力将它们制作得跟原物一样，务必完全一样。艺人做成了。当他将指环送来时，甚至连父亲也分辨不出真假。父亲感到万分庆幸，满心欢喜地一一召唤三个儿子，分别向每个儿子祝福、交给每个儿子指环，——随之便死去。——你可在听，苏丹？

萨拉丁    （心里顿时一惊，背过身去）我在听，我在听！——尽快将你的童话讲完。——后来呢？

纳坦       我讲完了。因为后来发生的事不言而喻。——父亲尸骨未寒，每个儿子都戴着他的指环来了，每个儿子都要求成为一家之主。他们调查、争吵、抱怨。全属徒劳。真正的指环无从验证。——（为等待苏丹回答而中止片刻之后）差不多和我们现在一样——就像真正的信仰同样无法得到证明一样。

萨拉丁    什么？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问题的回答？……

纳坦       这只是为我自己做的解释，我不敢区分这些指环，父亲故意让人做得无法分辨呀。

萨拉丁    指环？——不要戏弄我！——我想，我向你提到的三种宗教很容易分清楚，直到衣着和饮食都可以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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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纳坦       只是无法从三大宗教的根基上加以区分。——它们不全都建立在历史根基上吗？书面或口传下来的历史！——而历史却必须靠忠诚和信仰传承，对吧？——那么，人们最少怀疑谁的忠诚和信仰？当然是他们自己人的，对吧？我们不就是自己先辈的骨血吗？他们何曾欺骗过我们？除非这欺骗更有益于我们成长！——我怎么可能不像你相信你的父辈那样相信我的父辈呢？反之也一样。——我能够要求你为迎合我的祖先而下结论说你的祖先撒谎吗？反之也一样。这也同样适用于基督徒，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