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床上七日

(2011-10-13 16:23:31)
标签:

杂谈

分类: 随笔

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手术的。不过,如果你赶上了,那也是一种人生体验。何况是在一年之内经历两次手术。因为有了第一次,我曾经极力想避免这次手术,直到手术的前一天。都不愿接受这个现实。记得那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后下楼到医院那小得可怜的花园里散步。天色黑下来,望见病房楼灯火通明,医生和病人家属们出出进进,恍惚间觉得人世间的生活与竟是那样纷忙而一往直前,全不为个人的感受所羁绊。这是9月22日,我手术前的最后一个自由的日子。

那天的手术安排在第三台。医生说大概最早要十一点多进手术室。不准吃东西,连水也不准喝。我知道这是手术的规矩,也不感觉肚子有多饿,只是觉得这种等待真是难熬。毕竟是一场手术啊,说不紧张那是瞎话,这样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等待,那心情可用四个字形容:任人宰割。此时恨不能早早送上手术台,把这一刀挨了。护士们见怪不怪,从从容容来给输上葡萄糖,插好尿管,说是你可能要等到下午了。正说话间,听得楼道里有护士喊,“33床准备上手术!”接手术的护士已经到了跟前,那护士身材粗短有力,天天要推车运人,要有劲啊。

记得我是自己走上推车的。从此,我再没有下地走过路,只能在床上平躺,整整七天。

进手术室前的印象,是记得被推着转了几次电梯,到手术室外时,看见一大堆家属在那里等。现在想来,在那里的等待也是一种煎熬,你不知道你要等到几时,可能两三小时,可能七八小时,你的亲人所有的风险,意外,全然不能预测,听凭他去走鬼门关。只能等结果出来了去承受。听老公说,等待期间,一会儿会出来一个医生说,多少多少床家属来看一下,那是切下来的器官让家属看,一堆血汁忽拉的东东。

那天我是在第十四手术间做。到得早了一点,里面的病人还没结束。把我推到门外他们就走了。我抬眼望,只能看到窗外一角那湛蓝的天空。楼道里放着轻柔的音乐,让我放松。心想他们这样做还挺人性化的。这就是手术前最后的印象:蓝天下的那轻轻的柔美音乐。

进了手术间,先看见一大堆无影灯。再就是麻醉师与你插科打诨。麻醉师都是最好的沟通者,他说,你是新闻单位的吗,那咱可不能得罪啊,几句玩笑下来,你的紧张已经去了一多半。说话间,护士们在我胳臂上扎上输液针,一个大面罩扣在我脸上,剩下的事就再没了记忆,有人说做手术就是睡一觉,这话不错。真正难受的不是手术本身,而是手术后。

我再被人唤醒,已经是下午四五点,听得耳边有人喊“睁眼,睁眼!”睁眼一望,已经回到了病房。我看见天花板上有一道U型的槽,是挂输液瓶用的,我一看就觉得眼晕,赶紧又闭上眼。而后来的七天,我天天都在看这天花板——实在没别的可看。

我知道,我身上此刻插满了管子和线:胸口上是心电图、鼻子里是氧气管、手上夹着血氧的夹子,胳臂上绑着血压计,另一只胳臂在输液和打着麻醉泵,身下有尿管和导流管,我实际上一动不能动,但我这一天过得没什么难受,因为麻药对我似乎特别有效果,我只管昏昏睡去,手术后的第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术后第一天

我的病友告诉我,说我手术后一醒来,就开始玩手机了。但是我印象最深的,是术后第一天我的护工小J给我喂饭。我仰面朝天,只见一只勺子从半空而下,说,“张嘴,吃蛋羹!”

躺着也能咽下东西吗?我正疑惑间,那蛋羹已经伸到嘴前,不由分说,咕嘟咽下。接着,下一勺又来了,就像是我儿子小时我喂他,不容得对方有喘气的时间,一勺紧接一勺,一碗蛋羹很快见了底。“吃得不错!”接着一根弯头塑料吸管插到我嘴里,“喝粥!”

原来躺在床上也能吃,也能喝,什么都能做,而且也能拉,也能撒,就算你想拉大便,护工把个塑料袋套在你屁股上,下面铺好尿垫就是。你这时还讲什么尊严?一天24小时,只能听人摆布,任人伺候。比如你睡得累了想翻个身,这不是随便可以翻的,第一次翻身,需要由护士来完成。这是技术活,会翻的人,让人轻松而不痛。医院规定两小时必须翻一次身,以防生褥疮,手术下来头三天晚上,每两小时护士就会巡查一次,询问要不要翻身。手术后的七天,按规定不准下地,只能翻身。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弱过。有时半夜醒来护工又不在,想翻身,只好忍着,竖着耳朵等人来。

术后第二天

我的医生给我换药来了。他说伤口长得非常好,引流管也可以拔了。说着他按了一下我的麻醉泵,说“换药可能有点疼啊”。我几乎都没有注意到麻醉泵的存在,它日夜不停地缓慢而微量地给我输着镇痛剂。麻醉师说,如果我觉得伤口疼得厉害,可以按一下上面的白钮,麻醉剂就会加量,可是我从来没按过这个钮,因为伤口从来也没有痛过,只是有些酸胀而已。到了第三天麻醉师来收麻醉泵时,也很惊讶,里面居然剩了那么多药——要知道,这个麻醉泵是自费的,也一千块钱呢,药没用完真有些“亏”。

可是人和人对于疼痛的感觉真是天差地别。我旁边病房里的一位病友,手术下来后伤口疼得呜呜哭,一天就把所有的镇痛剂都按完了,又整天叫大夫,要止痛药吃。所以,我觉得我才不是他们说的“坚强”,是幸运,对疼痛不那么敏感。

术后第三天

今天,我的同事们来看我来了!按照医院规定,每次探视,只能进来两人,他们不知怎么跟门卫磨的,居然一下子进来了六七个,把我的病床都围满了。大家都说我气色好,说话间又洗了葡萄,剥了皮喂到我的嘴里。一时间我仿佛重回办公室,要知道,住在医院里的生活,是种与世隔绝的另类生活,有时我觉得怎么那么不真实,这下子,朋友们的到来,又把真实的世界给我打通了,我真高兴,就恨自己不能起来,只能躺着跟他们说话。

同事们刚走,护工小J对我说,“你不能吃葡萄,它会胀气的”,我说没事,我也就吃了十来个。

当天夜里,我知道厉害了。肚子胀得像一面鼓,护士一来查房,我就喊难受。第二天,医生给开了助消化通气的药。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精神头儿也没了,只想睡觉。小J盯着我说:本来好好的,唉,告诉过你不能吃葡萄,你不听话。那东西太甜了,就是容易产气!

我一想有道理,葡萄是可以发酵造葡萄酒的呢,是容易产气啊。

从此我对小J的话言听计从。她毕竟是干了十来年的老资格护工了,什么病人没见过?

又过一天,小J削了一个桃,切了一片塞到我嘴里。我说,我都不敢吃了,“吃桃没事,听我的!”我吃了下去,果然真没事。

术后第四天

我厌食了。医院的伙食分两种:一种是普通食谱的,所谓“普食”,每天会换些花样,比如今天吃饺子,明天吃丸子配米饭,而另一种流食,只能是面片汤,面条汤,全部都配西红柿鸡蛋。我本来最爱吃西红柿鸡蛋面,但是如果连续三天,顿顿都是这种从半空降下来的没滋没味的面片,你怎会不腻味?这一天小J喂我面片时,我竟然一阵反胃,说,不吃了。小J叹口气,说,我把我的普食换给你吃,我来吃面片吧。我说你吃得饱吗?她说你放心别管了。这样我再也不吃西红柿鸡蛋面了,恐怕半年之内都不想再吃了。

吃普食还有一个好处,可以自己侧过脸来自己用勺子来吃,不用人家喂了。要知道这也是一点小小的自主权,我想吃快就快,想慢就慢吃。而且,我想剩下多少就剩多少。

术后第五天

今天早上小J一打开窗帘,说,呀,今天天可好呢,真好看!

我躺在那里,只能看到窗户玻璃的一角,是几朵被早霞映照得焕发出金色的云,今天是北京秋高气爽的好天啊,我只能想象这灿烂秋色了。

医生来查房,说33床,怎样啊,我立刻说,今天是术后第五天!他们笑道,还没问呢,就主动配合嘛,我说,我每天数日子,度日如年啊!

我每天都出大量的汗。好像整天在汗水里泡着。小J天天都给我擦洗身体。但她没法给我洗头。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凝成一坨,自己闻到都觉得恶心。小J说,只有下了地才能给洗头,这是医院规定的。我对医生说,我的要求其实特别低,我就是想坐起来。他们笑道,老实躺着吧,再等两天!

我对小J说,我想从床上一跃而起……你信不信?她说,你要这么来一下,就又会在床上多躺几天!等着吧,明天就可以拍片子,拍了片子没问题,晚上就可以下地了!

术后第六天

早上大夫来查房,说,第六天了?今天去拍个片子吧!

上午十点多时,终于有人来推我去放射科拍片了。他们推着我的床出了病房,进了电梯,又在楼道里穿行,一路上大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我平躺在床上只能看到上方,我知道我已经出病房了,我看着天花板的变化,知道我已经出了电梯,我感觉得到,门诊大楼里无数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如果在这些看病的人群里我也会这样去看,一个可怜的裹在被子里的女病人……我不管这些,我只为今天的一点变化而兴奋,在病房里躺了五六天了,总算换了换样儿!

拍完片回来,我问,什么时候下地?小J说,急什么,片子还没回来,片子要下午三四点回来,还要看大夫有没有功夫看呢。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护士把片子送来了。我看了半天看不懂,问,大夫有没有看过?护士说,大夫都上手术了,今天不一定有时间看片子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知道,今天肯定是下不了地了。

术后第七天

早上我的主刀大夫来了。他说,片子他看过了,没问题,今天可以下地!“你算熬出来了”,他笑咪咪地说。“手术后的这一周,是最难受的。”

小J经验老到。她先按照程序,把我的床头摇了起来,让我适应。七天没起来过,刚一起来,难免头晕。这样摇起,又放平,一共三轮,没问题了,再扶我坐起来。

刚一坐起来时确实头有些晕。但我定了定神,就觉得好些。小J拿来走步的扶架,我就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我说,那咱们走吧,一步步挪到了洗手间门口。我听得同屋的病友都在为我鼓掌。我还要往外走,小J拦住了,“今天就到这了!”

“就走这么一点吗?”

“晚上你可以再走一趟。第一天就走这么点儿,”

晚上的时候,我又一次走到了洗手间。回到病床前,怎么也舍不得上床。我望见床外,可以看到二环路上的车水马龙,夜晚北京的灯火怎么那么璀灿,那么繁华似锦。“你已经把份额都用完了,明天,我们可以出病房走到楼道里,”小J笑道。

不管怎么说,从这一刻起,我从一个只能平躺在病床上的二维动物,又回到了有高度的三维生活空间。我这下子知道了,什么叫做“自由”。

从第八天起,我无数次下地,出屋,在楼道间蹒跚前行。众病友都说我是走得最好的一个,我说你们没看我没病的时候,走得比这好多了。护士常常劝我休息会,说你走得已经不少了。 而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如此热爱行走。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