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之杜十娘 《冷月暗香魂》 作者:玻璃唇
(2011-05-02 22: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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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男人的情,不能听言语,看表面,需剥开了心,才能弄得清真假。
男人这种东西,给点好颜色,便能开个大染坊,专门会错意。
四目相交,有琴音铮铮响出,突地含羞,粉扑双颊,难以自禁
偌大的院子,只有一个他,偌多的人声,渐至听不见了。
整个天地小了。而他,放大、放大、放大……
放大至倾城的墙般普天盖地而来,渐渐围拢,将我逼迫、挤压、蹂躏,失了魂。
眉目由他牵,心儿由他引。
这便是爱情,横空出世,击中命门。没一点铺设,没一点前奏,急匆匆遇着,不管对错,只一味被勾引,无法生逃。
瞬那间只觉缠绵如丝,一根根由心地生,织了件两心相悦的袍,银白的是爱,金黄的是情。
繁华织锦的衣裳,可否赐我穿一生?
双眼望我,一路深情款款的牵引。
那一段路好长、好短,是一秒,也是一万年。
为爱情一路穿花拂柳,走一个男人眼光的钢丝。
好似只争朝夕。却又求地久天长。
那纤长的男性手指,额前轻轻一覆,一下拂过了六百年时光。
他也是爱过的,只是不能担当。
那一会儿,令一世的命运繁华落尽,一江飘红,以惨烈的方式尘埃落定。
不在场,永是被嘲弄戏耍的命运。
就这一会儿,一世的情便水银泻地,永拾不得。
我的爱情,那珠圆玉润的爱情,一会儿便变了质,从珍珠变成了玻璃渣滓。
万艳同悲,千红一哭。诡秘之相。皮影梦样。
有的人,只要见过一面,便定夺生死。
所有的朝欢暮好,海誓山盟,都抵不过简简单单、字正腔圆的这愿意两个字啊!
这亲爱是做给别人看的。
嫉妒与诽谤永无所得,正经的是要自己努力。
初初相见,便情根深种,恐来不及一般,把爱透支着。
只见天际青青一线间靛紫蟹黄。夜正在寂寞浓妆。
可见诺言是谎,是水,是风。在时间里流转,皆不可信。
都是色相太好,惹了死亡的祸了。此鸟小小,不到一寸,羽如翡翠,嘴似玛瑙,人们捕来,弄死作成不腐的标本,簪到钗头,比银匠金匠打造的凤,栩栩如生百倍,因为它本来便是一种“生”。
美的尸体,华丽横陈。
一切,有了头首,便有故事回旋一章一章,爱,一如大火,来了,措手不及,无法阻挡,任它燃,任它烧,明知为烟,为灰,却不肯熄了它。
他心跳如洪荒的脚步,黑夜的更鼓,死亡的绝唱。
刹那,片刻,这是百分百的真心话。或许,爱,本质便是刹那。
还爱的是不爱她的人,宿命如此,她再妆再扮,于他却是风里的云,飘过,不留痕迹。
不爱,再美,也只是欣赏的题材,看看,谈谈,不会亲热的揽到怀里。
输了,为爱尽了力,大不了血本无归。
一切皆因了他,一个他,都忍了,认了,答了,应了。爱的威力,一切都担。
如此恨意,必有一段非凡的纠葛,恨需要力气,记忆力,占心占房,浪费空间,一般的人,不必恨,也恨不起,因为不值得把心房租他一席之地。
爱,本无原则。爱她,她一切便好,好如春花,好如秋月,嵌在心里,做了倾城的和氏壁,不许人抵。
暗恋——一场只有自己清唱的爱之戏,无有音乐,无有配角,甚至没有装扮,只有自己在那角色转换,上场下场,结局凄惨。独自缠绵。
目光问尽了天涯路,而他终不再来。再也看不见。
一面之缘。缘的一端无觉,另一端却深陷。
不忍难为,快跑几步,速速走出她视线的笆篱,不刺她目,不纹她的眼睛流纷飞的血滴,染血色桃花,漫天漫地的下。
那样的桃花,粘答答,悲跄跄,粉红迷离。如一碗鸡血羹,透着嗜血的恐慌。
她不用沧悲,她本身便是沧悲,活生生的站在窗里。六百年暗爱的石碑。
白骨一凛,莫名的有了暖意。这爱,真山真水,不是江南园林那般小气,靠仿造可以仿来的。他目光着墨,点漆,书了几个写意的大字:爱,怜,宠,疼,惜......
杀你的人是你最爱的人,那时,死真是一朵花,哗的在江面一开,只待你纵身一跃,做了花蕊。
大解脱。
沉。
沉至江底。不沉,你还到哪儿去?
这个男人,因了爱,他要,躲,避,闪,绕,不视,不见......那血淋淋的——真相。
他的眼神就是皇族的旨意,是婉转的命令,写在金黄的绸绢上,让女人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俯首低眉。
那男人的气息,浪般直侵过来,拂我颈项,没有预备,没有打底,这个霸道男人,他不给女人的情爱铺张造势,只要他想,他便做那爱里的强盗,无规无则的直逼过来,千般惊淘万般骇浪地
眼里却有什么在熄灭,渐渐暗了下来。是爱情,是爱情要死了,他的心在一寸一寸的蜡烛成灰。
万水千山在短短的距离跨过,而他终没说那一句。
星沉海底。
可有些事,不能等待,往往一夜之间,山崩海啸,把前尘席卷,片甲不留,静静湮灭。
谁说回头是岸?
回头也没有岸,回头有时候往往看见地狱。
谁稀罕整日自讨苦吃?除非是病人,爱吃药,把药汁当糖喝。
问着仰起了脸,眼神里尽是欢喜和迷信。
话说有一闺秀,长的美,一日春游,风有情,脸无辜,面纱吹落,那美让一个男子偶然看见了。这一看了不得,那男子央媒来说,可她早许配了人家,怎么可以嫁了他的?于是红罗帐里,她正做着女儿家家的梦,却被牛角尖刀刺进了胸,生生溅了一脸的血,她的心也让人摘了。她的魂魄满脸血污,面目看不清了,且胸前露出个大腔子,血窟窿,滴了一路的血,往奈何桥去。她伸手和那孟婆掏一碗汤喝,孟婆叱她,冤死鬼,不在名册怎么就来了?这汤有的数目,不是什么鬼都可以喝,快快回去,把那心找回来再说!
(原来喝那汤,也要在名在册,有资有格。)
于是她一路的找来,却不知是谁掏了她的腔子,她见一只魂魄就问,你见了我的心么?你见了我的心么?......
——再怎样的美,媚,我也变不成一个人!)
她一路找来,好不容易找着,是那男子,他强梁的摘了她的心,拿回家裹了喜帕,通了风,日日白日烧香上供,夜里掖在被窝和他一同睡了。她想索了回来,却看他举止奇异,对着那心喃喃自语,才慢慢晓得,他这样子,原是因为爱呵,他爱她,得不到她,便把她的腔子剥了,取了她的心了,那样她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被感动。
这个世界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或者女鬼更感动的?他剥夺了她的生命,她原谅了他。可取心的日子也不取了,错过了投胎的日子,且夜夜魂魄附那心上,和他抵死缠绵,无休无止。本以为就这样为鬼也是快乐,可后来他娶了个女人,那女人让他把这心扔了,他就真真的扔了!
(——呀,杜十娘看到这也却晓得,他之所以扔了她,不外是她无论是人是鬼,他已得到了,厌倦了,审美疲劳了。)
爱情,女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从此她的魂魄无依,却终伤不了他,他的阳气太盛,而她的阴气不足抗衡。于是等了三百年,她终于遇到他,他转了胎投了世,是太原王生。而她画了一张人皮,披着它,与他接近,这次她是来索命,要他还心。可是等了三百年了,遇到他,又不忍下手,忍不住与他上床,忍不住与他恩爱,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最后又爱上了他,而他知道她是一只鬼,居然叫了道士来,要收她的魂魄。于是她挖了他的心,血从指尖滴答而下,她美丽的人皮脱落,她拎着那心,自己把魂魄投入道士的法器中。
(——呀,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她还是带走了他的心。
因为她要他的心,要把它据为她独自所有。
爱欲情仇,人鬼皆喜喝的毒品。饮鸠止渴,渴可止否?
爱到了极处,不过是恨,生生世世的恨,恨不得同归于尽。
爱,漂泊到那里,才能最适合的时空相遇了?
谁要留爱的记忆那么久?那是一种毒,时日越久,会腐蚀五脏六腑,牵一而动百,形骸皆疼的。
不再回首。
而,每一个人,无论大小,终需活着,直面这尘世的暖,热,寒,冷,以及爱情和遗忘。
实是把整个人都喂给他,成了他的食物,喂爱情长大。
可最终不但长不大,反而斩草除根,尽数拔了。
只有在爱的时候,人才把自认为好的吃食喂入所爱的腹。不管被爱者觉得这是鹤顶红还是珍馐佳肴,皆要借了爱的借口喂了他的!
谁,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晚上,年轻的他,他的身体,他的灵魂,突然那么想那么想喝上一杯鹤顶红。
他没有想到这毒汁延绵了二十多年时光,还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