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间流淌的清音——广西文场之美

李 侃

山清清，水粼粼，山环水绕桂林城。桂林是一座世界级的美丽城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出这玉簪青罗般的山清水秀。广西文场就是在这美妙绝伦的生态环境里生长、发展，历经风雨和岁月的打磨，铸就了她的高贵品质。据说清朝乾隆末年，有一位叫王少崑的“音乐人”，从江浙来到广西，他很喜欢弹奏各种民间乐器，又会唱很多明清俗曲和江浙民间小调。他到广西后不久因患病双目失明，为了生活，教其他盲人学习弹唱。在演唱者中有杨四年、秦水保两位盲人，他俩还喜欢听桂戏，把桂剧音乐借鉴过来，融入到自己演唱之中。在漫长的演习过程中，江浙等地的一些说唱艺术，在与桂林一带青山绿水的环境及方言、民间音乐相融合中，逐步形成具有桂林地方特点的说唱艺术，一个颇具特色的曲艺品种诞生了，人们称之为“文玩子”，也就是现在的文场。

文场一经诞生，即具有强大的生命力。由于她清新脱俗韵味十足，在民间广为传唱。艺人们尊重艺术规律，不断创新发展，从唱本（词）到唱腔曲牌、演唱技巧，不断地探索，不断地锤炼，使这一独特的曲艺形式日臻成熟，并且日积月累留存下众多的优秀曲目，培养出一代又一代卓尔不群的优秀演员，成为我国南方极具影响力的曲艺品种。广西文场音乐由唱腔曲牌与器乐曲牌两大部分组成，包括大调唱腔、小调唱腔、大小过门、引子、尾子和过场音乐。大调唱腔有【越调】【滩簧】【丝弦】【南词】，称为“四大调”，是广西文场的基本曲调，多用来演唱有故事、有人物，有唱、有白、韵散结合的成套脚本和单出唱本。常用的小调传统唱腔有【寄生草】【满江红】【打扫街】【虞美人】【倒板桨】【马头调】【扬州红】【水上琵琶】【骂玉郎】等70多个曲牌。器乐曲牌俗称过场音乐，有【一枝花】【绮罗香】【望妆台】等约20支，多由民间乐曲或姐妹戏曲移植而来。广西文场的伴奏乐器有扬琴、琵琶、小三弦、胡琴，笛子，俗称“五件头”，后来又加了调胡、二胡，以中阮代替一度使用过的月琴、秦琴。击节乐器除板、鼓外，还有碟子等。演员在演唱时一般会操持一种乐器，并且起到指挥或引领的作用。广西文场音乐手段十分丰富，表现力超强。传统曲目有《琵琶记》《西厢记》《红楼梦》等，单出唱本有《双下山》《王婆骂鸡》等60出左右，段子有《武二探兄》《贵妃醉酒》等近100个。代表性人物有金紫臣、陶沛一、李子忠、蔡华圃、王仁和、刘玉瑛、何红玉、陈秀芬、李伟群等。2008年6月，广西文场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曲艺项代表性名录。

展示文场美的最终方式，是文场艺人演唱的声腔美。正是优秀的文场演唱者用他们的声腔艺术，把文场唱词、音乐之美汇聚在他们的唱腔里。把唱词中的细腻入微的情感，音乐中清新优雅的旋律韵味，用声腔完美地表现出来，最终完成文场艺术之美。因此，对文场曲调的完美演唱，是文场艺人始终不渝的追求。正是许许多多文场艺人对演唱的精益求精，专研磨砺，才使得文场之美通过他们的演唱而充分展现。文场老艺人蒋铁根用一首《西江月》对文场之美做了高度概括，他写道：“八桂文场久有名，唱腔柔婉类莺声。 抑扬顿挫循旋律， 离合悲欢显感情。 曲曼妙，调清新， 珠圆玉润字晶莹。大江东去铜琶扣， 百啭黄鹂深树鸣。”

新中国成立后文场艺术得到长足的发展，成立了曲艺团体，培养了一批批年轻的专业演员，改编、创编了大量的精美作品，《五娘上京》《春兰吟》等曲目获得文化部全国比赛金奖和文华新节目奖。荔浦市由于常年不懈创演文场，成绩突出，被命名为“中国曲艺之乡”。

广西文场曾经为朱德、徐特立等国家领导人和文艺界著名专家郭沫若、吕骥、赵树理、白杨、侯宝林、马师曾、红线女、骆玉笙、罗扬、马季、李凌等演出，得到領导和专家高度好評。著名音乐家贺绿汀在访桂时，听说文场音乐特别优美，足足听了一整天，并欣然题词：“广西文场是桂林市最珍贵的特产”，建议要“花极大的力量录制广西文场”，“国际旅游者要买当地特产，如能得到它的录音或激光唱片（CD），比任何纪念物都好”。这是对广西文场的最高褒奖。

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和存在于特定的自然和社会文化环境，并随之演化而被传承或绝灭。进入习近平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时代，广西曲艺人审时度势，大力继承发展我们优秀的文化遗产。切实遵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的精神，“各个群体和团体随着其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不断使这种代代相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创新，同时使他们自己具有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从而促进了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力。”这就给我们提供了理论根据。革新、创新是保持文化多样性的生发点，非遗从而得以传承。宇宙间的万事万物莫不如此。传承也超不出这一规律。

认识在学习中提高，广西曲艺家这些年始终不懈地追求文场的创新发展，遵循文场的规律，固本强基，守正求新，使文场得到较大的进步。曲艺家们加强了对文场进行活态保护，既继承传统，又根据社会发展创作出适应新时代的精品力作。在这方面，政府和有关部门做了很多工作。近年，桂林连续举办了三次文场展演和文场传承发展论坛，共有参与者近900人之众，演出新老节目五、六十个，并有七十多篇论文宣读发表，从理论上和实践上树立了范例，文场的继承、发展、创新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何红玉、陈秀芬、李伟群三位文场传承人收徒十多人，她们不顾年事已高，受聘到基层开班培训文场接班人，不讲条件，不计报酬，只为将文场种子撒向山乡村寨，培育出艳丽的文场花朵。在曲艺音乐的改进方面，增强了文场的时代感，借鉴了姊妹艺术的优长，丰富了文场的表现手段。在表演形式上，过去艺人是所谓“坐地传情”，发展为双人对唱和多人齐唱，现在根据故事情节的需要，丰富了表演动作，一改呆板的演出形式，活泼起来了。在文场普及方面，政府大力鼓励群众文场活动，文场进校园、下基层，常抓不懈，蔚然成风，各县乡城区普遍建有曲艺社团，开展文场活动成为常态。以荔浦市为例，每个乡镇都有曲艺（文场）队，每支队伍人数在15人以上，伴奏乐器不少于10件，并有固定排练演出场地。有曲艺社团的乡镇月月有活动，特别每年元宵的文艺会演巡游，要求每一乡必有一个文场节目参演。政府还制定了财政扶植计划，全年投入10万元给各村曲艺队添置乐器、购买服装，开展培训活动。在市文化部门组织下，各乡镇交流演出经常举行，每年至少有50多场。在荔浦，现有登记注册的曲艺（文场 ）演出队伍近30支，演职人员六、七百人，每年参加广西文场培训人员达二三千人。群众基础丰厚了，有质量的作品也随之产生，近年该市创演了不少优秀的文场作品，如《文·兰·汇》《壮家五更郎》《帆到漓江天地红》等获得桂林市、广西自治区和全国各级赛事的奖励。

在新时代贯彻为人民服务文艺根本方针方面，广西文场创作了不少能够迅速反映我们伟大时代的历史进程的新曲目。广西教育学院以高度的政治责任心创编了文场《文秀，你回来啊》，节目通过文场的形式歌颂“七一勋章”获得者、“时代楷模”黄文秀在脱贫攻坚第一线坚守初心、对党忠诚，心系群众、担当实干，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坚定信仰者和忠实践行者，是新时代共产党员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永远奋斗的典范。

曲随时代，艺为人民。保护和珍爱包括文场在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对人民文化创造和历史文化传统的尊重。如何将文场这一高雅的民间艺术朝前推进，达到更高层次的保护传承发展，文场专家们有多重设想：

——改革开放以来，文场专家们虽然对传统文场的挖掘、收集、整理做了大量的工作，但难免有遗珠之憾。今后还得在政府及行业协会的组织下，由懂专业而且敬业的人员来负责，更加细緻地彻底搞清“家底”，用现代高科技手段保存好珍贵的文场遗产。在普查和理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编纂《广西文场大词典》，写出《广西文场艺术论》。

——广西高等学府，特别是艺术院校和师范院校，以及近年创建的演艺职业技术学院，应该开设戏曲、曲艺系科，让有文化的年轻一代，系统地学习专业知识，迅速成长为专业的戏剧、曲艺人才。可以聘请老曲艺家做兼职教师。

——动员广大群众参与，普及文场基础知识，组织文场艺术的汇演调演。大力提倡创作讴歌新时代的新曲目，既要在主题上有新的发现，又要在保持文场音乐优美抒情、婉转典雅的基础上有新的变化，赢得广大观众新的共鸣。

——桂林正在打造世界级的旅游城市，文旅融合是必然之路，文场是与之匹配的最佳选择。让文场创新性融入生活之中，将文场引进产业运作，以文场的名义生产繁多的产品，丰富我们的市场。其音频视频在宾馆和旅游车船景点播放，使广西故事乘着优美的旋律展翅飞翔，亦可以让旅游者作为文化特产带走。

一湾漓水半勺月，清音醉倒天下人。曲艺的发展创新永远在路上。新时代赋予了文艺庄严的使命，广西曲艺人恪守文场的尊严，在传承中发展，在发展中传承。美轮美奂的广西文场，必将焕发出更加美艳的精彩。

（作者为广西曲艺家协会名誉主席。）

（2022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