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逊和玛丽亚》

赵丽华

如果养鸡场的鸡属于主流和体制内的话，那么小容家散养在树林中的鸡无疑属于民间和江湖了。它们自由而散漫，不懂规矩，不千篇一律，不众口一词，一副流氓无产者的姿态，随便地吃草丛里的虫子，随便地在哪个草棵子里生蛋，我提着篮子去捡这些鸡蛋的时候，要小心翼翼地找，生怕一不小心踩上哪只鸡蛋，生怕一不小心碰上蛇。2006年我吃的每一只鸡蛋，都是我或者小容这样提着篮子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捡来的。

晚上，这些不属于主流和体制内的鸡们都睡在树上。那情景颇像一只只乌鸦。某日半夜三更，瑜妹妹给我发短信：“我正经过长安街，乌鸦全站在树顶上，黑压压的，非常诡异恐怖” 这画面的确有些诡异恐怖，还有些神秘。

小容给了大嫂家10只鸡，这样就可以不给他们家送鸡蛋了。这是我出的主意，所谓给人家鱼，不如给人家养鱼的办法（这句话古语怎么说来着？）。可是这10只鸡构成不怎么合理，4只公鸡，6只母鸡。按照鸡的异性搭配原则，有1只公鸡已经足矣，这公鸡太多了，它们集体欺负母鸡，我上次去，看到6只母鸡后背上的羽毛已经统统被公鸡拔光！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难道仅仅因为你们在体制外，就可以允许你们有这么多的匪气与霸气吗？难道这世界真的没有王法了吗？我气坏了，我说我要吃公鸡肉，吃3只就可以，他们就抓了3只公鸡宰了，还宰了些鸽子。实际上我不吃鸡肉，只吃鸡爪子。吃饭的时候，我碗里有6只鸡爪子，在吃之前，我端着这6只鸡爪子，在全家20来口人面前一一转过，我说：“大家看看，大家看看，仔细看看，曾几何时，曾几何时啊，就是这6只爪子（中学老师管它们叫铁蹄）把母鸡们踩在脚下，随便欺负蹂躏！”

但是怪不得公鸡，它们与母鸡的比例是一定要搭配好的。它们不像人类，是一对一的比例。小容家的波尔羊也是如此，正常的比例是60只母羊，配1只公羊。所以，几年前我写了这首《约翰逊和玛丽亚》送给小容家的羊：

《约翰逊和玛丽亚》
 
一只老波尔羊感慨：
“在过去
我们总是担心
树后面的狼
你们这代人
就没有这样的忧虑了
有苜蓿吃
有棚子睡。”
一只小波尔羊抱怨：
“可是你们那时候
男女搭配是合理的
恋爱是自由的
你看现在
主家为了省钱
60个姐妹
才配给一个约翰逊
可是明摆着
他跟我们就是走形式
只有和玛丽亚在一起
他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