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那条小河

文/柳诗

  记忆中，关于家乡的那条小河依然有着许多清晰的画面。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静静地围绕着村庄流淌，似乎每个角落都有它。河岸上，一排排错落有致没有尽头的柳树，树干有高有矮，枝繁叶茂。劲挺如壮士之豪情，低垂似夫子之谦逊；婀娜如裙裾漫舞，飘逸似长发随风。柳树间还不时点缀几颗春蚕桑树，熟透了的桑果滴落水面的声音，清脆悦耳，爬在树上的孩子嘴角乌黑，傻傻地笑。

 清晨的阳光穿过清新的空气，透过碧绿的柳叶和桑叶呈现出七彩斑斓，沿河的柳树和桑树苍劲有力，历经沧桑的变换，聆听着这条小河涨水和枯涸时的乡音，细数着代代孩童的欢声笑语，也在默默见证一个大家族的没落。

  小河的旁边，有一座最显眼，最神奇的古代建筑，像一座魔幻城堡，更像一座皇宫。只有一个大门口供族人出入，一扇大门里面住着一个庞大的家族。这是一座对称式建筑物，一进大门是一个青砖石板大厅，也是正厅，是平常族人议事或红白喜事的大礼堂。正厅之大，对称可摆上一百多桌酒席。正厅两旁有族人习武的兵器，也有文房四宝，常有族人教我们这些孩子舞文弄墨，习武修身。大厅也是平常我们这些孩子嬉戏打闹的好场所。大厅两旁有雅致的四方天井，天井里大块的天然石板干净整洁，孩童的我们常会坐在天井里玩各种好玩的游戏。沿着天井两旁的过道往里走，就是对称的横厅，横厅里又有对称的天井，一环扣一环的，就这样一直对称延伸下去……陌生人不小心走进了城堡，就像走迷宫般找不到出口，以前小商小贩不知情，从大门口进入城堡叫卖东西，基本上从大门口进去了，就来来回回地转不出城堡，不知道大门口在哪里了。孩童的我经常会把陌生人送出迷宫外，开心自己帮助了他人之外，也暗喜自己能生活在大家族的城堡里是多么幸福的事，无不喟叹先人们怎么能建出如此庞大精致的建筑系。城堡里的排水工程也做得非常好，是通过无数的室内天井下水道排污水。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皇宫式大家族，能文能武的大家族，满满的温馨和文人气息，满满的武术精神、侠骨柔情。在城堡里留下了我许多儿时快乐的回忆。现身居城市高楼，可睡梦中的大多数时间都依然留在这座幸福的城堡里。

   城堡外的快乐小天地，就数门前那条弯曲小河了。

  最难忘的是夏季。午饭过后，正是最热的时刻，家族长辈们都午休去了，趁着没有大人约束我们的中午好时光，也是我们小伙伴们最快活的时候，放下饭碗撒腿就往小河边跑。我们约好在城堡大厅集合，各自告诉家中长辈说自己去大厅习武和琴棋书画去了，其实，这分明是我们糊弄长辈们集体想出来的接头暗号。我们呼朋引伴、喊着、笑着、跑着，闹着，在水里嬉闹、打水仗、比赛仰浮、立浮、蛙泳、狗刨儿、扎猛子……笑声水声，欢快荡漾。脚下的鹅卵石摩擦脚底的快感，水流冲撞小腿的刺激，从脚底往上串的丝丝凉意，那种感觉，那种美妙，那份快乐，那份怡然真是一个爽啊。

    我的童年，印象最深刻的乐趣要数在小河里洗筲箕。筲箕是用细竹篾丝编织的圆形浅浅竹筐，用来盛米淘米，上面有许多细条小槽。以前的乡村，用筲箕过滤煮过的半生熟的米饭，以便得到浓稠的米汤，再用木饭箴子蒸过滤好的米饭。我记得儿时的饭特别的香甜，以前的长辈做事情都来得特别的从容，一天三餐都会煮饭吃，还有营养的米汤喝。做饭的流程很复杂，父母亲特别的勤劳，一餐饭细工慢活要做上一个多小时，不像城市人都是快节奏生活，早上吃快餐，煮饭电饭煲，也无需人陪守着煮饭。

  我记得儿时做饭的流程，先在锅里放适量的水烧沸腾，再把淘好的米放在锅里煮，水要盖过大米3倍左右的量，因为水宽米饭才好吃，煮煮水会少很多的。而且煮饭时人不能离开，要时刻记得搅拌，这样就不会烧糊。看到米煮开花的时候就可以起锅了，把煮好的半生熟的米饭倒在准备好的筲箕里过滤，下面用盆子接住米汤，再把过滤好的大米倒在木箴子里蒸，用筷子一点点擀进去，这样米饭才蓬松，粒粒晶莹剔透。

  每次妈妈煮饭的时候，我就会在一旁叽叽喳喳，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妈妈一边为我解惑一边把筲箕递给我说：“诗诗，快拿着筲箕到河里洗了吧，米汤干在上面就洗不干净了，别把竹刷子掉河里了，记得别在河里玩水，一洗完就回来吃饭。”我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说不会玩水，实际上在心里偷着乐：洗筲箕时不顺便玩玩水，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我提着筲箕一路蹦跳小跑着，哼着小曲，直奔到小河边。清澈透明的河水可以看清河底细细的沙粒、奇形怪状的卵石。我把筲箕慢慢地放在水里，用竹刷子来回刷洗，饭粒和米汤屑在水里一沉一浮地活跃，吸引了一群群小鱼虾游了过来美餐一顿，看着悠闲自在的小鱼儿，我忍不住想把他们打捞起来。我在河岸边找了废弃的瓶子，在瓶子里装满水，把小鱼虾用筲箕打捞起来，再把小鱼虾装到瓶子里，拿回家慢慢欣赏。可有些小鱼儿非常灵活，当我正式来捕捉它们时，它们一溜烟就逃跑了 ，我已顾不了那么多，裤脚一挽，衣袖一撸，一双赤脚站在了水中，乘胜追击小鱼儿。偶尔有来河边洗衣服的大婶、大娘、唠家常、说笑话，还不时在一旁提醒着我：“诗诗，快回家吃饭，玩这么久了，你妈会着急的。”每次我都会撅起小嘴，微微昂头地接应：“好！好！好！还抓几条小鱼，快了，马上就会回家。”而事实上，洗衣服的大娘和大婶都回家了，我一个人还在小河里乐此不疲，都不顾上烈日下早已晒得红通通的小脸蛋火辣辣的疼，直到我的姐姐来河边找我吃饭，硬拉着我回家，我才扫兴而归。

  离开家乡在城市一呆多年，走过太多的山山水水，在有山、有水、有树、有竹、有花、有鸟的风景胜地小留过，然而，越是面对青山秀水，我想到的却仍然是家乡的那条小河，见水思乡，已成为我经常的经历。

  不管工作多忙，我总会回家乡看看，可家乡日不同日的变化让自己越来越陌生，也有几分淡淡的伤感。小河不再是从前的小河，河岸多年前就找不到一棵柳树的踪影，映入眼帘的是大片荒芜无人打理的田野，如诗如画的山村变得面目前非，看不到劳作的人们，看不到喜悦的神情，也听不到声声悦耳的读书声，有的是孩童孤独、无奈地看着动画片，玩着手机，他们的父母有各自的理由没有陪伴在身边。小河基本断流了，干涸成一个个小垃圾堆，整个村庄少了许多文人气息、生机活力，河畔上也不会有群群结队的孩子们嘻戏打闹、玩游戏，更不会听到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天真笑语。

  家乡小河的曾经，像一位纯洁、无私、慈祥、善良的母亲，用自己的毕生精力默默地奉献着一切；也如一首清丽的小诗，意蕴深远，温馨而亲切。此刻，我只能用肤浅的文字重温你曾经的美丽，追忆你的故事，见水思乡，说不出是苦是乐，有惆怅，有惋惜，有留恋，在微苦中依然有着曾经的甜美。

                       2018.2.27日柳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