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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二年正月十五，女儿回来参加姥姥的葬礼。由于假期很短，很快就要回去。临走的时候女儿对我说：“妈妈，要不，你把课停一停，和我一块儿回去吧。姥姥去世了，换个环境，也好散散心。”我犹豫了一下：春运还没有过去，还是一票难求呢。还好，运气不错！女儿在网上买了两张K58次的卧铺。只是这两张卧铺不挨着，一张十一号下铺，一张二十二号上铺。虽说都一个车厢，离得却挺远的。

     火车站检票口的门一开，就像开了闸门一样，人啊，海水一般涌了出来。个个如受了惊的鸟儿，又有点像战争大片里的逃难的人群。呵呵......唯恐列车无情地开了，把自己落下吧。

     总算跑到15车厢，卧铺车厢门口的人就少多了。大包小包的上了车，还不能松口气呀，女儿急三火四地气喘吁吁地四处张罗换铺。换十一号下铺也行，换二十二号上铺也行。总之，把我们换到一起。我刚刚经历妈妈去世的苦难，作为医生的女儿不太放心我的血压，总想照顾我一下。再说，吃东西也方便呀，东西都在一起呢。人在旅途，谁不希望在一起呢？说说话也好啊，是不？

     二十二号上铺是女儿，中铺和下铺是一对老两口，人家到上海儿子家，给儿子看孩子去。当然不能换了。咱不能方便了自己，拆散了人家。没好意思开口，这种情况，即使开口，人家也不能换呀。道理摆着呢。

     和二十二号对着的是二十一号，下铺能换的话，也可以呀，我可以把我那十一号下铺给他，我到这里。看看什么情况吧。二十一号下铺是一位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那年轻人一脸的无奈：“谁不想换呀？我也想换。你看看，我老婆、孩子都在十九号呢。我只和十九号的换！”完了，这里是没戏了。

     女儿二话没说，忽的一下子跑到我的十一号下铺，想在这里的上铺想想办法。十一号上铺是一位中年男人。这会儿他放好了行李，正坐在卧铺的边座休息。只有这一个希望了，女儿过去小心礼貌地招呼，诚恳地说明了来意。不料，那中年男人扁扁的脸，听了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来，装傻充愣，假装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呀？我咋不懂呢？让我去你的下铺？”女儿不想放过，还是耐心解释，礼貌恳求：“你看，你是上铺的，求你和我那边的上铺换一换。因为我妈妈是这里的下铺，我妈妈血压不太稳定，我也好照顾一下哦。我们上铺换上铺，行李我帮你提过去，求求你，可以吗？”这下，太简单了，他不能再装听不明白了。他干脆拉下扁扁脸：“太麻烦了，不换！不换！”女儿心里清楚，他如果不换，就没有办法了。意味着未来三十个小时的诸多不方便。女儿没有介意他的态度，仍然笑容可掬，慢条斯理地争取他，恳求他。这时，全车厢的人差不多都安顿下来了，大家坐下来都看着这个中年男人。是啊，一个中年男人，一把年纪，怎么可以拒绝一个小女孩细声细气的礼貌恳求呢。

     那中年男人可能意识到人们在看着他吧。忽然说：“不换！就不换！我不是一个人，对面的上铺和我是一起的，他精神病，我要照顾他的。”这倒是个理由，女儿忽然想起自己那边上铺对面的小女孩是一个人，和那个小女孩说说准行。就对中年男人说：“那这样好不好？你们两个都到那边上铺去，我去协商那边的上铺。保持你们两个人不分开。你看，可以吗？”中年男人急了：“不换！怎么说也不换！你别说了！你也别麻烦我了！”说完，把手一挥，似乎表示谈话结束。完了，白费口舌了，也没戏了！

    我也急了：“就这样吧！不换了吧！”说完，我和女儿都像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了十一号下铺，面面相觑。

    一会儿，列车员开始清点人数，拿车票换卧铺牌子了。轮到我们了，女儿一下子想起来车票还在二十二号上铺的衣服兜里，急忙跑去拿车票。可是啊，回来时候，满脸的精神，满脸的高兴，领着一位高高大大小伙子，女儿笑着：“妈妈，妈妈，换到铺位了！我换到铺位了！！”当我一脸茫然的时候，女儿还在笑：“他和二十一号下铺换的，我又和他换的。走吧，我们过去！回去和你详细说。”我更糊涂了，回头看见那一言没发的小伙子把一个又一个的行李推到我的十一号下铺底下，然后直起腰，对我说：“阿姨，过去吧，我没事，在哪里都行！”

    回来，坐在二十一号的下铺，我还是没明白，这里不是没希望了吗？怎么换的呢？都是谁跟谁换的呀？列车员过来了：“别说你不明白，我都是半天才整明白。阿姨，告诉你吧，你遇到好人了，也不对，是你们遇到好人了。这个小伙子是从16车厢被人换过来的。换过来之后呢，又和人换到了十九号。记得吧，这里有个和老婆、孩子分开的？然后呢，他又成人之美，让人家和老婆孩子在一起了。刚刚坐下，不，还没坐下呢，你女儿过来拿票，马上发现了。他又被你们换到十一号去了。明白了吗？哈哈......这小伙子做了六回好事了。换过六回了。连个“不”字都没说。”

    旁边那去上海的老两口也不无赞叹道：“那么多行李提来提去，被人换来换去的，小伙子真憨厚，什么也没说。大好人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忽然，想起那中年男人，他怎么样了？他能想到点什么吗？那小伙子就在他的下铺。当然，咱是求人的，没有权利指责人家。中年男人说的和他一起的那个人，也是个小伙子，看年龄和长相就知道，是他儿子。打水，买饭，洗漱，到车厢外过道里抽烟，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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