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创军旅情景喜剧的人

                           -----空政话剧团编剧尚敬访谈记

 尚敬一点不像通常人们认定的搞喜剧的人那样满嘴调侃俏皮话成串成串往外冒。他温文尔雅，慢条斯理，在全军小品大赛评比期间，我们坐在一起谈他的喜剧，一开始他还有些局促，我说你别假谦虚了，他说那好吧，我就自吹自擂啦……渐渐地他变得神采飞扬，从他的谈话里你能觉得他的心底自由自在，是一个敏感、坚定而富有创作激情的人。

                                素面朝天的尚敬身上也有着太多的耐人寻味

2002年，尚敬在喜剧创作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艺术成绩，那年10月，中央电视台在国庆长假期间播岀了他的军旅生活喜剧《炊事班的故事》。在情景喜剧登陆中国的第十个年头，国家电视台的黄金频道首次播出情景喜剧，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此后多家电视台的持续热播，使这部制作经费不足一百万的13集室内喜剧迅速红遍全国，创下了极高的收视率。这部戏不仅广大观众和部队官兵爱看，还赢得了空军首长和广电总局领导及业内专家的高度赞扬，称其为思想性艺术性和娱乐性高度结合的标志性作品。它不仅好评如潮，还连连获奖：第15届全军电视剧金星奖优秀导演奖和长篇电视剧二等奖、第23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系列剧奖、第21届中国电视金鹰奖长篇电视剧优秀作品奖……可谓赢得了大满贯。作为首部军旅生活情景喜剧的策划者和总编导，尚敬为空军电视艺术中心创立了一个可供长期制作的喜剧品牌。

接着，他在上海又一口气拍了96集时尚生活喜剧《都市男女》，这部戏也入围了去年金鹰奖的优秀作品提名，在台湾东森电视台播岀后，被台湾漫画大师朱德庸誉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现代都市喜剧”。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在去年四五月份投入了新戏创作，当时正值非典肆虐，人人自危担忧健康，而他却冒险筹拍现代生活喜剧《健康快车》，目前此剧已获中央电视台审查通过，又有一部好戏即将岀台……

短短一年，尚敬创造了一个电视喜剧的神话。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一个突然杀岀的黑马，实际上，尚敬为他的喜剧已经苦修了20年。

1984年，尚敬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戏剧系毕业，那时他踌躇满志，锋芒外露。谈到毕业，尚敬说：

我那会儿狂得跟个混蛋似的，我当时写了一篇毕业论文，那篇论文简直就是一篇檄文，我历数了我认为教学中的种种不是，我认为我们有可能给培养成僵化和空洞的笨演员……我把一堆指责扔给辛辛苦苦教我四年的老师就     回了成都战旗，现在想想心里有愧，那会真是自以为是，幼稚得很……但是有一点在当时我心里是非常清晰的，那就是以后不管我干编剧还是作导演，我要干的舞台戏或是影视剧它一定是鲜活有趣、朴素感性的，必须具有生命体验和人性的光芒！

 那你做到了吗？我问他。“我一直努力来着。”尚敬说，“其实做电视喜剧就是达到鲜活有趣的最好途径。”我问他，现在已经听到有人把你的喜剧称为“尚式喜剧”了，你怎么看？尚敬咧嘴乐了，想了一下说：我当然喜欢听到人家说我做岀的喜剧是有特色的啦。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搞喜剧的呢？我问他。

                《武林外传》全家福

我1994年参加了一次中央电视台的小品大赛得了最佳编剧奖之后，

被空政招去了，对我来说那是一个转机。从那时起，算是真正干喜剧了吧，其实当时也没认定自己就一定要干喜剧，只是觉得你不干这个你干什么呢，我学的是表演，可是对表演在心里一直没有一种非干不可的冲动，我想写小说又耐不住寂寞，想当导演拍电影电视当时也没人赏识。其实那会儿我算是漂在北京，正好空政当时招我去想让我独挡一面编导小品，那就弄吧，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在各类晚会和演出中弄了很多小品，小品是一个貌似容易实际做起来很难的东西----我是说要把它做好的话。你想，在一个极短的篇幅里要人物、要结构、要幽默、要内涵……如果你做了很多年做下来，你会发现，这种精短喜剧的创作锻炼，实际上是给了你一个技术上的法宝，它是货真价实的，它能让你在很多方面举一反三获益匪浅。我就是从小品创作中学会了掌握结构、组织包袱和对多余的东西大砍大伐。我确实在这方面有两下子了，娴熟得像一个手艺人。

                      高举的奖杯书写了他的辉煌

尚敬从1994年至2002年参加了历届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和黄宏等一批著名喜剧演员合作，他编导了《鞋钉》、《回家》、《打气儿》、《小站故事》、《家有老爸》、《花盆儿》等脍炙人口的喜剧小品，而他创作的部队生活小品如《悲喜交加》、《哨所夜话》、《温馨》、《把鞋脱了》、《女兵王燕》则分获全军全国各类奖项，早已成为军旅喜剧小品中的精品佳作。这些作品在谁看来都会叫人羡慕，然而他自己却在1998年那会儿变得焦灼不安了。

 我弄小品到后来就不耐烦了，我心里一直憋着要干一件事，这件事藏在我心里10年一直没有搁下，那就是《高原如梦》。

 谈到《高原如梦》，尚敬立刻显得心情复杂。他说在1998年1999年那会儿只要是说让他筹拍电影《高原如梦》，他什么都可以放下。因为在十年前，也就是1989年，他正是带着这个描写两个汽车兵驾车进藏神奇经历的剧本，心里藏着一个很深的遗憾转业离开成都军区的。那年他写岀的这个剧本初稿还只是一个电视剧本，他刚从川藏线采景回来不久，战旗话剧团让他拍这个戏，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事件转业了……

 1990年，转业后的尚敬漂在北京，先是给台湾制作人写了一年电视剧本，内容涉及少林习武、孩子找妈，这套剧本让他自己说就是瞎编乱造。接着，在1992年又和两个朋友一起搞了一个活动，这仨和音乐毫不搭界的人搞的这个活动叫做“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据说连开十多场音乐会，轰动了当年中国音乐界。1993年夏天，他和一个叫小宋的司机一块儿当制片人，俩人跑到四川去拍那套他瞎编的少林习武孩子找妈的电视剧。第二年他又摇身一变成了部队的职业编剧，而慧眼识才招他二次入伍的，是当时空政话剧团的团长商学锋。此后，他就一头扎了在小品里……

 但是我始终没有放弃《高原如梦》，把它拍出来就是我的一个梦，这个梦不是在脑子里而是在心里，我一直琢磨着改这个剧本来着。

 1997年他把剧本大改一遍，那次修改使剧本的结构有了根本性的变化，这得益于多年的小品训练，第二年他拿到了夏衍电影文学奖。言谈中尚敬毫不掩饰他对这个剧本的深爱，这是他的心血之作，同时也因为在去战旗当演员之前，他曾有过一段短暂而难忘的汽车兵生活。

他在《高原如梦》的创作随想中这样写道：

 l978年，我在成都军区的一个汽车团当兵，那个部队常常要驱车进藏。那会儿我每天度日如年，跟车出差的时侯发呆，晚上站岗的时候盘算，就想怎么离开连队。我觉得呆在连队对自己是个委屈。几个月后，我如愿以偿走掉了，后来慢慢我发现，当时最想逃离的那些日子，成为日后记忆里最牢固的一段生活印象。

记忆中，军车行驶在漫漫长途上，高原的阳光湛蓝逼人。深邃的湖水掠过去了，耀眼的冰山掠过去了，牦牛在远处朝你驻足观望，在它身后是秋天里一望无际的草原……当年，这一切都不止一次地在军车两侧一一掠过，而今一想，常常被记忆中的这些情形撩得心慌意乱……

 剧本获奖之后他开始四处找钱八方见导演……几年下来，在经历了找钱屡屡碰壁导演个个回绝之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2001年，中国电影集团决定投拍此剧，西影厂导演周友朝慷慨邀他联合执导《高原如梦》。通过这部剧作，尚敬尽显才华。剧中，两个汽车兵驱车进藏的情节貌似简单，其实不然，短短五天，人物经历重大人生变故，故事朴素而多情。其中蕴含的欢乐、苦涩、死亡、成长和对青春的歌颂，具有强烈的震撼力。电影拍成后当即受到专家高度赞赏，称它结构新颖独特，剧情悲喜交融，以全新视角揭示当代军人成长和人民军队传承理想永不变色的主题，有深度，且好看，堪称军事题材新电影。2002年，先是击败《寻枪》获得第九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影片奖，接着又获第八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大学生电影节颁奖之夜，尚敬登台，百感交集，那一刻，他说，十年一梦，梦中醒来，忧伤而甜美……他真正领悟了片中张仲良以死相拼非要渡过险河的精神力量。生活中有一件事情你必须全力去做甚至值得你用生命去证实，那就是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眼下，电影似乎远去了，小品他也不弄了，尚敬正醉心于一部接一部地拍情景喜剧，专注的像个孩子，疲惫的像个孙子。他说，这是肥皂剧，一干就套进去刹不住了。我问他为什么有不少人对肥皂剧有看法，认为它肤浅粗糙而你还做得津津有味？

 这是现代社会中大众传媒和消遣文化的产物，很多人瞧不起它，错了，千万别跟观众较劲，不是老说替观众着想吗？上边也号召影视作品贴近生活贴近百姓贴近现实，好啦，情景喜剧从内容到形式最能体现三贴近！说什么都没用，你去问问战士爱看什么就都明白了，你拿假模假样装腔作势的东西给他看？你觉得这里边有口号有教诲有煽情有思想一定能打动他？人家表面不说心里压根儿不搭理你，然后你自己沉浸在自恋的幻觉里就以为它真的好了，这种事我不要去做。反过来说，越是通俗的东西你越要朝好的品质去做，否则人家也不搭理你。我希望我能努力做情景喜剧的一种新的形态，这个形态应该是把主旋律要求的思想性与市场所需要的娱乐性高度结合。现在电视剧五花八门，各显其能，但是我发现，简单收敛的情景喜剧别有魅力。你等着瞧吧，情景喜剧会火起来的，肥皂剧势不可挡。因为当今社会不管是平民老少还是知识人士，都喜欢轻松快乐。更重要的是，喜剧还不光是一个观众的选择，喜剧越来越是一个生活态度了。

 对尚敬的观点我不敢完全苟同，但是从他坚定的态度里，你能感到，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看法。从《炊事班的故事》开拍，他麾下六位炊事大兵胖洪、老高、大周、帅胡、小毛、小姜都披挂上阵，但是他却很冷静，每天都在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在《炊事班的故事》的导演阐述中他说：

 现在我们大胆地提一个目标---努力创造一个情景喜剧的新形态。

这个新形态与以往的情景喜剧相比将强调和凸显如下元素：

1，戏剧性和生活化特征，

2，富多样的喜剧表现方式，

3，异常明快的速度节奏，

4，注入时尚元素和青年趣味。

实际上我们在拍《炊事班的故事》(第一部)、《都市男女》和《健康快车》的时候，就在做这个努力了。这要求我们的剧本更加重视戏剧冲突和剧情变化而不要过于依赖语言逗乐；这要求我们的表演更加注重人物刻画和内心真实而不要沉浸于简单夸张和制造噱头；这要求导演以更加开放的心态和多样的手段进行创作---大胆使用诸如悲喜交融、黑色幽默、流行资讯、间离效果、戏中戏、卡通化、甚至脑筋急转弯、无厘头等具有时尚趣味的搞笑方式营造喜剧，而不是仅仅使用三番四抖、吃了吐等贫乏的相声语境和手段抓哏逗乐，由此，才能创造当代喜剧应该具有的丰富绚丽的美感和简捷明快的节奏。   

                 尚敬导演和他的“炊事班”活宝们

谈到将来，尚敬说他打算在未来几年陆续推出《卫生队的故事》、《新兵连的故事》、《司机班的故事》、《教导队的故事》、《指导员的故事》等等……这个来自空军的喜剧怪才，立志让军旅生活喜剧蔚然成风，赢得更好的播出时段。同时，他心里又在为一个暗藏已久的电影蠢蠢欲动了，他说这个剧本的名字叫《老夏》，老夏是一个平民小人物，神经叨叨四处替别人寻找丢失的自行车，找到后来，不知不觉自己成了一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