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之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在讲完态度后，中庸开始讲程度。结构上是步步为营、丝丝入扣。中庸讲程度，既辩证又现实。

君子之道就是君子秉持的中庸之道，它的内涵既广大（费）又精深（隐）。广大而精深的中庸之道当然是很难达到的，既然达不到，还有必须宣扬吗？不然。于是《中庸》开始从程度入手进行讲解。以普通男女并不高的智慧，对中庸之道也是可以参与、理解、接受的。但是要达到极致，即便是圣人也不能全部通晓；以普通男女不是很高的效仿能力，中庸之道也是能够执行的，但是要做到极致，即便是圣人，有些也不能做到。天地很大，这世界很大，这世间的道理也很多，对此，人总是有遗憾的，遗憾对他们知道得太少太少。因此，讲到程度，那是无限的。大到天地都容不下，小到谁也不能破开，所谓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就是讲的这种程度的极限。这种极限是谁也达不到的，而正是因为有谁也达不到的这种极限，才会吸引和激励君子不断探索、不断进步。就像诗经上说的，老鹰总是往天上飞，总希望飞得越来越高，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鱼儿总是潜入深水中，总希望潜得越来越深。从理想来说，有能够达到的极限是好事，从现实来说，没有能够达到的极限是好事。人就是要有个念想，才能不断追求美好。藏在极限追求的背后是通过不断修炼进步所产生的不断的满足感幸福感，这才是真正的动力。老鹰之所以飞得越高越好，鱼儿之所以潜得越深越好，都是因为程度越深，安全度越高，竞争力越强，生存空间越大，幸福感自然就越强。人也是如此。人与它们的不同在于，人是双向的，动物是单向的。所以中庸上说：君子之道费而隐，需要上下察也。如果人只单向地追求，程度越深，会越痛苦。

目标是目标，现实是现实。不可达到的极限是目标，脚踏实地一步步向更高的程度迈进是现实。如果你只是夫妇之愚，那么就完全可以从夫妇之愚起步，沿着中庸之道逐步深入。所以中庸说君子之道，就是从凡夫俗子起步发端的，每迈进一步，就多一分幸福，因为幸福是一种比较。只有完全达到了极限，才会生厌，才会不幸福。极限是什么，那就是察乎天地的能力。前面讲过，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所以察乎天地的能力实际上是达不到的。上苍安排得很妥帖，正是因为这种极限是永远达不到的，所以，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幸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