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剧经典《半把剪刀》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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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东旭

《半把剪刀》是甬剧剧种的一个代表戏，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对于越剧一样。前段时间看过绍兴小百花越剧版的《半把剪刀》，由绍兴小百花三个梅花奖演员出演，强强联合，精彩纷呈，加上戏剧性强，让人久久不忘。于是一直想看看甬剧原版的《半把剪刀》，在今年5月份的时候，宁波市甬剧团在逸夫剧院又上演了《半把剪刀》和《天要落雨娘要嫁》。据报纸上的介绍，这次演出的《半把剪刀》是当初徐凤仙、曹定英等老艺术家演绎过的“最尊重传统的原汁原味的”老版本。而且这个版本在1996年演出后，一直没有演过。这次演出是当代甬剧名家王锦文、沃心康携青年演员一起演上下半场。我想，复排一些经典很有必要，因为一些经典戏剧十几年来没有演出。一批新观众诞生了，他们可能就是只听说过这个戏很有名，却没有看过现场演出，而他们看到的老戏，其实就是新戏，而对于演员来说，回顾自己艺术经历，反复揣摩经典角色，也是一种艺术造诣的进步。

经典戏总是让人回味无穷，带给人许多无限思考的元素。比如《半把剪刀》，所有戏剧的铺垫到半把剪刀出现时，峰回路转，这一个突发的命案，让陈金娥与曹锦棠相会在法场。这样一来，故事似乎可以完结，陈金娥怒揭曹锦棠伪君子嘴脸，最后母子团聚。但这是一个没有完结的悲剧。据剧作 家天方先生的介绍，还有一种结尾的处理方式是这样的，徐天赐被曹锦棠在法场监斩督促下已经执行死刑，最后金娥赶至法场，说明真相，当然儿子已经无法挽回。这种结局似乎非常残酷，但是我想是比较合理，也比较符合悲剧。至于所谓的母子团聚、夫妻团聚的结局，其实说是团圆。却是悲剧的又一开始。我们可以细述故事，来细品这部经典甬剧。

曹锦棠是大家族里的一个纨绔子弟，不管他上不上进，家里总会给他捐个官撑门面。当少爷捐官成功变成老爷后，这位年青的老爷有点兴奋。他对家里的丫头陈金娥诉说爱慕之情，当然花言巧语有多少真意实意且不去管，他在金娥坚决不愿意的情况下，以威逼其顺从自己。当然事后一番山盟海誓，到后来都没有兑现半点。在这种家族里，发生这种事情，最好的掩盖结局是金娥被曹纳成妾，如果运气好，扶正成妻。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我们看《红楼梦》里的周姨娘、赵姨娘一样。说是妾，其实也是下人。而且他们生的儿子、女儿都是低人一等，没有权利保障。就像“探春”虽然很有才能，但常因为是“庶出”受到白眼。其实这些姨娘平日里勾心斗角，只一种“以攻为守”的生存方式，他们必须学会。封建社会里所谓血统都是统治阶层自己说了算。陈金娥卖身葬母，在旧社会里，有时候会表彰成孝女，但没有人保障其后来的生存。曹锦棠劝说母亲收留年幼的金娥。是不是出于一颗童心未泯。或是对于善良纯朴的女孩产生好感。至于在成长过程中，沾染多少恶习则另当别论。我们看曹母面对一个丫头打翻杯子，就拔发簪要刺的手势来看，这种行为，已经司空见惯。当得知金娥从少爷房里哭着跑出来，所有人都可以想象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曹母一手遮天，以示家人不能声张。母亲如此掩盖罪恶，儿子当然也不例全。对于恶他们会掩盖。同样，所谓名门之女的曹妻梁惠梅，在娘家已经有情人。当然我们也可以看成青春少女追求恋爱自由，这也非常正常。但未婚先孕，打胎不成，旧情不断。这种种行径，就是把在名门上抹黑。这一切又被在外打杂工的金娥弟弟福根全部知道，并告诉了金娥。

梁惠梅得知这一定时炸药在自己身边。为了自保。她把黑手又伸向了弱女子金娥身上，藏钗于陈福根的包袱里，污蔑金娥给弟弟洗衣服偷东西，让曹家赶走陈氏姐弟。而所有一切，观众们谁都知道。这对朴实的姐弟不会做此事，又没有人会为此辨解。当然曹锦棠的“恶”，在于他的“顺水推舟”。因为他得知金娥已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样一来，他顺手甩掉了这个“累赘”。在大家族里，主子就可以随便找一个理由赶走一个下人。当然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他们有些是“卖身”。是一件物，一个使唤工具。不是人。没有人身自由。

金娥临产时，弟弟福根趁着姐姐昏迷把刚出生的孩子送给了大商户徐清道，取名徐天赐。当金娥醒来不见孩子，痛不欲生。事有巧合。徐清道家正为找乳母犯愁时，发现了金娥正为丢失孩子寻短见时。见她眉清目秀，刚生过孩子，奶水充足。于是招到家中，成为天赐的奶娘。十八年后，曹锦棠拜会鄞县首富徐清道家。见其儿子徐天赐一表人才，强把自己的女儿许婚给天赐。新婚之夜，曹亚男对徐天赐商人之子并不满意，发生争吵，奶娘金娥去劝解。谁知亚男竟然把剪刀刺向金娥，“骂金娥是说好听一些是个奶娘，说难听一点是个老丫头，老下人”，金娥情急无奈自卫，伤及亚男。慌乱中扔下半把剪刀，出走。曹锦棠闻听女儿新婚之夜身亡，誓要治徐天赐死罪。鄞县知县周鸣鹳认为凶器未全，难定真凶，曹锦棠以权势相胁迫，天赐死罪乃定。临刑之日，金蛾决心到法场自首，途中巧遇失散十八年的弟弟根福，才知徐天赐即是当年失去的亲子。于是金蛾赶至法场讲述了自己一生的悲惨遭遇，救了儿子，揭穿了曹锦棠伪君子的真面目。

对于曹亚男和徐天赐，他们是无所谓对与错的。旧时代婚姻，徐清道是商，曹锦棠是官，他们有利益。徐清道还是想高攀的。曹锦荣则看上徐天赐是个潜力股。至于天赐不愿意，亚男又看不上商家子，他们争吵以至于发生命案，真的很无辜。果然徐天赐真的被执行死刑了。我们会觉得天赐很冤。但活下来，我们想象一下他的身份在那个社会怎么立足呢。曹家的私生子，徐家的养子。母亲是个“下人”。这个身份不会淹死在口水里吗？至于有一种结尾处理是曹锦棠提出让金蛾进府，让天赐继承曹门香火。毕竟在封建社会里对“后代”还是比较重视的。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且“母以子贵”。然而陈氏母子不愿意。曹锦棠则当场被气晕，无法收场。戏就此切断，留下让观众自己去思考。

《半把剪刀》的悲剧，不是因为一个结尾问题而使悲剧完结，而是不管结尾如何，它给观众一种无限的思考，这就是悲剧的力量，悲剧给人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