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眼下的处境对自己来说也算够了,常言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有什么“人比人气死人”,等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要去比,永远都有参照物,有必要去和人家比这比那吗?是的,道理我们终归都懂——随遇而安,知足者常乐,云云。可是天空高远,宇宙宏大,而人心更甚。设若把整个宇宙装进人心,或许还会有空空荡荡的感觉。真正能够做到“舍得”与“放下”的,恐怕为数不多。
做了若干年所谓学问,感觉“学”也艰难,“问”也艰难,不学不问才可以逍遥洒脱。但毕竟是职业所需,于是也曾得意地看着自己一个一个敲打出来的文字变成砖头般大小的书,莫不有点欣欣然起来,我想对于任何人来说,多少会有点成就感的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对心灵文字感兴趣了,就像在后来出版的散文随笔集《子夜独语》后记中说的:“在不断地做科研课题和撰写学术论文的同时,常常喜欢让自己的心灵浸润一点大自然清新的风雨,也许这样能够使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思维更加清晰,思路更加开阔。”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暂时躲开了那些艰难的采访和苦涩的考证,退避书房,在晨风夕雨中感悟四季和人生,文学创作一发不可收拾,且诗歌、散文和小说等几种体裁齐头并进,且均有不同程度的收获,陆续在国内一些文学大刊发表。诗歌连续几年入选中国权威大刊《诗选刊》杂志“中国女诗人专号”,系列中篇小说集《女人三城》也即将付梓出版。
我的小说写作先后得到过一些名家的指点和鼓励,如湖南省著名小说家何立伟、王跃文、阎真等,他们一直认为我很适合写小说,但我感觉自己太过贪心,什么都想写着试试,感觉来了甚至还自己填词谱曲,不像他们那样专一地只写小说。当王跃文有一次夸我多才多艺时,我却慨叹自己像万金油,什么都弄一点,却什么也弄不成大器。如今想起来多少还是有点懊丧,怪自己觉悟得太迟,不早点有计划地给自己立个人生目标,竟然那样顺水行舟地走了好些年。
很早的时候,我就非常钦羡五四时期的一批文人,他们往往有意识地将自己发展成学者型的作家和作家型的学者,只有做这样的双料人才,才不至于理论与创作脱节。否则,落得批评家宏论滔滔,却不切实际;作家缺乏理论指导,凭运气红过一阵子之后,很快就过气了,再无新的起色。可是这样全面的人才我们只能够高山仰止,非意志坚定与悟性极高者不能企及。我的人生之舟虽然正在顺水而行——仅仅只是顺水而行,这样的顺其自然,就不知道沿途会遇见什么样的风景了?那就见什么是什么吧,山也好水也罢,千万不要刻意去寻求,以免为难了自己。
像我这样的贪心之辈,往往容易成为他人教育的对象,貌似洞穿世事、看破红尘、谈禅说诗者会谆谆教导和告诫你说:凡事不必强求,凡事顺其自然,人生苦短,稍纵即逝,莫如“随缘消日月,任运着衣裳”,在看重自我生命价值的同时,进入一种自由洒脱、随缘任运的境界。妙哉!
读《围炉夜话》,记得里面有这样几句:“道本足于身,切实求来,则常若不则已;境难足于心,尽行放下,则未有不则已。”意思是说天下没有走不通的路,没有过不去的桥,最要紧的是一个人的心灵。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所谓沟壑难填,你想把天下的好风景都揽入己怀,注定得不到,也注定会痛苦的。鱼和熊掌不能得兼,倘若需要选择,你会作怎样的决定呢?人一贪心,很难抉择,如果真能够做到知进退、善取舍,一定会成为精神贵族,知足者常乐,如是而已。知不足,然后足,应该是一种更高的境界,《菜根谭》里说得好:“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烟霞俱足;会景不在远,蓬窗竹屋下风月自赊”。
常常会听到有人感叹:“人活得不容易,好累啊!”说到底,一种是为了生存,一种是源于贪心,前者是无可奈何,而后者则是给自己添负。贪心是不明智之举,贪心是痛苦之本。我本贪心人,何日得自在?或许,一旦觉悟,某天也就会自己解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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