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

   阳光照得人浮想联翩地。

  静，在考场里。前头坐着几十个学生，我监考他们如同在这之前的无数次大考小考中我由过往的老师无数次地监考着一样。

  越过这些年轻的考生，凝望着阳光照着的黑板，上面还有未擦尽的字迹。阳光中浮游着活蹦乱跳的尘埃，只它们给这静穆的考场一种喧哗，像曲终人散的剧场，有清扫工清理地面却无人拾掇起那些曾经绕梁的余音……顺着此刻的静默，我的思想攀援而上，试着整理平日里被这三尺讲台框着、黑板裱糊着的自己弱小的身影，我竟是那么地感慨：谁都说不清命运的安排，在聆听惯了老师的教诲，刚刚学会接受或放弃的同时，谁会想到自己竟也成了面前学子过往老师中的一员呢？我就这样行色匆匆地上路了，开始以自己也未贮满的泉浇灌这些年轻的苗……沉重抑或轻松，许多的感慨竟也在汉语辞典里找不到出典。

  平日，学生坐着，我站着；今天，我也在他们后面坐下，看这些驮着知识躬行的稚嫩的背影，忽然也幻觉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于是，无数个考试如征战的沙场奔来眼底……整理着十几年平铺直叙的经历，思绪也常常被无数个灯下的磨练及考场的鏖战中的汗水浸透……喘息着从记忆中回转，依然有份做学生的渴望，能坐在讲台下聆听或思索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如累极的人暂隐遁在人生边上，即便一刻，如同此刻的我，监考时能伴同考生坐在讲台下将自己幻化为一名未谙人世的学子，竟也是偷来的一份享受！

  但终归，这里会人去室空，这里还会由考场还原为教室，我还原为我。现实从不隐遁，它总蛮横掷于每个人匆忙的脚下；幻想终归隐去，如太阳驱散朝雾黄昏收回太阳一样，阳光下的浮想联翩也将化去，只沉淀下每个人与汗水成正比的所获。“人生不能重来”，是啊，活着如逆水行舟，沿途风景可欣赏但不可驻足。

最后一位考生交上试卷，他的认真给了我极大的感触。想着某时有人必将收回我的答卷，于是，收好考卷匆匆离开了教室。

                                      1991年初为人师，写于第一次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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