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看了置于新浪首页好几天的标题〈成都人没有钱但很幸福〉的文章，作为一个远在异乡的成都人，还是没有好奇的打开，因为，也许是太了解，也许是太多感触，总之关于成都人及文化的文章，我十多年前也写过，仿佛还记得几个小标题：“女孩，你的妆化得太浓了”；“人情煮在火锅里”实事求是，一分为二，爱之深，恨之切，总之杂色的心情一言难尽。 

   其实写下这个标题，我知道清静了好一阵的澄澈的天空也许免不了又有了砖头横飞了，自己一直向往的“无一拍砖者”的理论上的最高境界也许又会惨遭践踏，但我还是怀着一种惯有的愚钝想不信邪一次，或是再信任我亲爱的同胞一次，但愿，在你们准备扔砖头之前，先请静听我的一席肺腑之言。

   就在今早，还给我的成都老乡的博友留言，与她谈了点滴今夏回国，对成都的感触。因为她的一句“吃过冷锅鱼没有”勾起了我的话语，于是感叹成都人的休闲奢侈乃全国之最，今夏我这个“洋插队”在阔别故乡5年后魂牵梦系地回去，感触多多。我这个学中文还自认为文字理解力不差的人，却在第二晚被朋友拖到“玉林”火锅一条街吃“冷锅串串”时闹得百思不得其解，既然烫火锅，怎么会“冷锅”了呢？难道阔别几年，连火锅我都忘记了该怎么烫，还是成都人也国际接轨了吃起了火锅沙拉不成？一路疑团未解，朋友还故弄玄虚，就不告诉，见她开着黄色的QQ在成都繁华的人来人往的街头穿梭自如，那一刻我这个“刘姥姥”忽然觉得她是适于成都的如鱼得水的自在的鱼儿，她仍如我走之前一样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一如所有的成都人一样，那晚选择“冷锅”也是在她抛出无数方案后出于陌生的好奇，何况她说那最能彻底体会成都的精髓，同去正好有来成都出差的一别十多年的深圳的好友，于是在冷锅中又一次体会了成都人在享受生活方面的极度创意。

   冷锅原来并非冷锅，只是别人给你烫好了，端上来，你只须享受眼前的美味而无须经历热气腾腾的“烫”火锅的过程了，故谓之“冷锅”，将“君子远庖厨”诠释殆尽，一边惊叹成都人在享乐方面的创意同时，一边也叹息省略过程美的遗憾，想到刚刚看过的一部电影“click”（〈神奇遥控器〉），主人公得到一个神奇遥控器，可以自由越过不愿意经历的时空，于是他在极度的工作压力下，一按遥控器越过了与妻子交流，见证孩子成长的许多生活烦琐的过程，最后他如愿以偿成为成功的商人，他幸福么，在他一按遥控器后，最后站在女儿的婚礼上，面对已离婚他嫁的妻子，心脏病突发，死了，临死之前，他急切告诉同样跟他当初一样追求事业的儿子——“家庭，家庭——”然后倒下死去——还好，最后只是南柯一梦，电影当然是欢喜的结尾，主人公也明白了珍视家庭，珍视过程的重要性，电影其实很枯燥，我却看到了一个过程的真谛。

   所以，在冷锅前，我惊叹我欣喜，为我聪明的成都人，为我极赋创意的成都人，想在开创时尚享受生活上，的确成都人是全中国之冠，这点无可质疑，我爱成都人的聪明创意热爱生活，一直认为好吃好玩是热爱生活的体现。所以才感慨这里“三圣乡”的“农家乐”现象也只有在成都可以推广，因为没有多少钱的成都人，的确有很多闲。

   但是为什么心里有一丝遗憾呢，遗憾成都人在享受同时失去的另一种同样重要的过程的重要，简单说就是“懒得可以”。而“懒”可能也是我亲爱的成都同胞的骨子里流淌的追求休闲之源吧，我并没有把我排除在成都人之外，我的身上也有许多懒的血液流淌，因为懒所以不思进取，也因为懒可以享受慢悠悠日子里的闲情，所以有时都闹不清这懒到底是好是坏，所以早在许多年前就有对四川人的评说，凡是走出温柔之乡成都、四川的都成名成家，古有李白、苏氏父子，近有巴金、李劫人等等，现代杰出的四川人成都人就不说了，仅去年今年超女成都赛区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因为懒，所以闲，所以“有句笑话，说是飞机飞经成都上空的时候，都可以听到成都人“哗哗”搓麻将的声音。（大胸男人《成都人说：我钱不多，但很幸福》）”一点儿也不夸张，当初极力想逃走的原因除了不能忍受灰朦的天空的颜色外，就是不能忍受麻将四起的景观了。刚刚提过，十多年前的文章，在第一章里，就提到成都人的叛逆和对浓烈的追求，比如口味、比如女孩子的浓妆艳抹，其实这是理所当然，地处盆地，太过潮湿，所以吃辣是对天气的抗拒；也是地处盆地，终日不见阳光，所以有每天都像要下雨的让人霉烂的心情，才有了女孩包括我自己穿得浓艳化得浓艳的习性。连我当初写的浓浓的人情也是煮进火锅里的，哪样不是浓得化不开，包括浓浓的亲情、友情人情。

   而任何东西，当浓得化不开时便成了负担，成了羁绊，成了只为追求“同一性”而忽略个性的社会同化机制，我认为成都人在同化人这一点上也是全中国之最，且不说做生意一窝风，什么好做跟风做什么，于是有了“汽配一条街”、“火锅一条街”，就是“火锅一条街”，还细分“鱼头火锅一条街”“兔头火锅一条街”“羊肉火锅一条街”等等，总之倒是方便了消费者，你想吃什么都知道到哪里去找你需要的，只是行业也造成恶性竞争，免不了互相抄袭，争相压价，最后倒霉的免不了关门大吉。追求同一性也没有什么不妥，这在好的一方面讲是“围朋友”，不管来自五湖四海，成都人都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和创意，所以什么东西到了成都都会被聪明的成都人同一成“成都风味”，如重庆的火锅，原本月黑风高的辣得刺激，一到成都也改造得温柔之乡般的体贴细腻。有朋自不管远近来，成都人一味地围了一桌搓麻将，仿佛天下交流的方式除此无他，其实想想麻将成风，也不只是交流感情，现在麻将也离不了钱的刺激吧，有人就以打麻将为生，据说也是赚钱的方式，真是服了我的成都人，既满足了娱乐休闲，又生财有道，只是麻技不佳手气背运时便会枝节旁生吧！许多年前拒绝“赌钱”只为纯娱乐的父亲最终走向“刺激”一族，因为时代变迁，谁还会陪着你打“素麻将”，要么成为异类，要么被同化，于是成都人处处时时除了风声雨声就是麻将声，连先前的歌声也仿佛被麻将的声音淹没了去。成都人好耍，但是感觉耍得也太单调统一了，是啊，除了麻将，成都，你还剩下什么了呢？当然还有许多，比如“农家乐”，但是农家乐乐什么呢——依稀还是麻将声声声不绝吧。

   当然还有洗脚，当然还有按摩，当然还有K歌，当然还有吃喝，还有很多我这个“刘姥姥”如今不知道的新鲜玩意儿吧！我的会享受的成都老乡，告诉我你们真的很快乐！

   其实他们或许真的感受到快乐，因为快乐的确跟物质没有太多的关系，关键是你怎样看待眼前的生活，记得以前在国内公交车上听一段两个中年妇女的对话，当时感慨颇深，其中一妇女像是下岗工人，她说“管它呢，没钱，就喝稀饭嘛，还是要活”是啊，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有他们的快乐，粗茶淡饭，稀饭馒头自有他们的快乐，成都人有时的这种“没有追求”就是追求快乐。

   但是没有追求也有一种致命的杀伤力，就是对高尚和品位的抵触，所以成都人口头禅有“假打”，谁要有追求了是“假打”，谁要异类了，是“假打”，谁要口出真谛的“狂言”了，更是“假打”。我想在即将扔给我的砖头里必定有一匹叫“假打”的。

  但是口口声声骂别人“假打”的成都人，其实是最需要“打假”的，充斥在成都市场上的“Y货”也是铺天盖地，穿的用的就不说了，至少还不会有很大的致命的危险，而吃的就触目惊心了，前几年沸沸扬扬的的“毒血旺”“黑心棉”“注水猪肉”“洗衣粉馒头”“硫磺荔枝”等等令人闻之丧胆，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你想吃嫩得颤悠悠的血旺，可以，人家就给研制出注入福尔马林的，口感保证鲜嫩，后来得知内情，我震惊之余也开玩笑这下成都人最永垂不朽了，为什么，生前就吃进那么多福尔马林，死后还不新鲜依旧，咱吃过“毒血旺”岂不早早保鲜了！从前听说荔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则色香味尽去矣”，不想我买来的荔枝永远鲜红，不得其解，待吃过拉过肚子之后，恍然见报纸披露是硫磺惹的祸！成都人的肠胃真是饱受摧残啊，而成都人依然大多健康，不禁不惊叹成都人的生命力的顽强，或许也是以毒攻毒，不定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的就炼就了成都人的金刚不坏之身了呢？也未可知。

  但事实并非如此，“Y货”之泛滥至建筑公路等就危险之极了，记得几年前的“伪劣工程”的“彩虹桥”坍塌事故就沉痛之极，当然“假冒伪劣”也非成都独有，只是身处期间，感受最深罢了。但愿如今时过境迁，我的成都同胞也知道珍惜生命，愿“Y货”成为已逝的历史。

  悠闲的成都人还有一种天生的不受秩序规范的自由，这在交通上最突出，刚回去还想开车，后来一看吓得魂飞胆散的，连走路都不会了，哪还敢开车。记得以前在国内骑车，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我还被丈夫奚落说，人家都在闯红灯，你碍手碍脚才容易被后面的人闯来出了事故，仿佛我是事故之源，说来也有几分道理。

  成都也是“尘都”，成都也是喜欢随地吐痰的豪放之都，十多年以前在上海时，南京路上随地吐痰罚款5块，而见到每每被罚到的大多口吐我熟悉的乡音，虽然不知道到底出自地大物博的四川那个角落，但总是脸上为同胞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愿时过境迁，灰尘少了一点，豪放的行为少了一点，其实，我的成都同胞还是有很多可爱！我魂牵梦系的还是成都的点点滴滴，像对难忘的情人——剪不断，理还乱。

  成都，生我养我的故乡，成都我浓得化不开乡情亲情友情的地方，成都让我乐在蜀中不思归的地方，但是，我为什么又要逃走呢？

  成都，我一言难尽的成都啊！

              2006年10月15日凌晨2：59分于美国达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