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六

沈习武

兔六和刺猬相约十二点到竹林里荡秋千。十一点五十，兔六赶到时意外发现大灰狼正在林中打盹。尽管吓得浑身发抖，兔六还是忍住没跑，躲在竹林边的路旁直到大灰狼醒后离开，确信刺猬不会再来才回家。当兔六把经历告诉哥哥时，哥哥嚷了起来：“兔六，你真傻，有危险还不快逃。”“不，要是刺猬冒冒失失赶到，那多危险。”兔六固执地说。

兔六和前山的灰兔相约下午到林子里采蘑菇。可是到了下午突然下起了冰雹，当别人忙着往屋里跑时，兔六却顶着脸盆，手里还拿着一个朝林子里跑。“兔六，你干吗？这样的天气灰兔不会去林子里的。”姐姐不解地喊。“答应过的事怎么能失信？要是灰兔先到，这么大的冰雹没有东西遮挡，那可够受的。”兔六头也不回。等到兔六青头紫脸地拎着两个脸盆回来，脸盆被砸得凸一块凹一块。

关于这些事，我就是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于是兄弟姐妹们都嫌兔六傻，嫌兔六笨，嫌兔六死脑子，嫌兔六脑子一根筋……谁也不和兔六玩，兔六只好和鸭子阿三一起玩。阿三因为长得丑，别的鸭子都不大爱理它，它感到很寂寞才和兔六玩。可是只要某一天有别的鸭子乐意理它，它马上就不睬兔六，屁颠屁颠地跟在别的鸭子后面。再没有别的鸭子愿意理它时，它才又来找兔六。兔六呢，却真心实意地把阿三当作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不久，阿三和家人一起搬到海洋深处的快乐岛上去了。临行前，兔六紧紧握住阿三的手：“阿三，你一定要天天给我写信，我也会天天给你写信。”

“是是，我会的。”阿三敷衍着说。

阿三走后，每天一早兔六都要到邮局寄信，顺便问一下阿三的信到了没有。可是虽然兔六的信一封接一封，始终没有收到阿三的信。弄得每次兔六还没有开口，邮递员就会说：“兔六，没你的信。”兔六挺不好意思的。

“兔六，别自作多情，阿三肯定有了新朋友，把你忘了。”弟弟看着失落的兔六说。

“不，阿三一定很忙才没回信。”兔六梗着脖子，“不许你诬蔑我的朋友！”

终于，在兔六寄出第八十一封信后，收到了阿三的一封回信。不过信的内容很短：来信收到，谢谢关心。“阿三来信了，阿三来信了！我说他不会忘了我，我们是好朋友嘛！”兔六高兴了好几天。夜里睡觉都把信压在枕头底下，白天装在贴身的衣兜里，没事时常拿出来看看，幸福得心怦怦直跳。其实阿三只是和朋友闹别扭时才想到兔六，兔六寄给他的信他大多都没有拆。

后来阿三家装了电话，为了联系方便，兔六也跟着买了手机。不过每次都是兔六主动打给阿三。有时阿三心情烦闷碰巧又没人理自己时，也给兔六打电话，不过都是拨通就挂了，让兔六打过来。每次打电话兔六都乐呵呵的，手机费像雨后春笋一样兔六还是很开心，友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嘛。

一天，兔六接到阿三一个电话后变得坐立不安，阿三说：“兔六，你能来看看我吗？我很想见见你，想得都要病倒了。”

兔六立刻辞掉了工作，把房子都抵压了租了一条快艇。“我马上就会到你那，你等着。”兔六给阿三回电话。

虽说有快艇，可是兔六一直生活在陆地上，从未坐过船。一看到快艇在水面上晃荡，兔六就感到眼晕，感到天旋地转，腿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不行，阿三正盼着我呢！”兔六咬咬牙闭上眼，跳上了快艇，过了好半天才敢睁开眼。

快艇才开出十多米远，兔六就开始晕船，大口大口不停地呕吐，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我一定要坚持住。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怎么去见阿三？”兔六吃了一大把晕船药。

“兔六，你在哪？我想立刻见到你。”阿三打来电话。

“我正在快艇上，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兔六强装出笑脸说，它怕阿三为自己担心。

不久，海上起风了，几米高的浪头把快艇一会儿举到高空，一会儿抛下波谷，兔六小心地驾驶着。风浪越来越大，一个浪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兔六躲闪不及快艇被击沉了，兔六在水中挣扎着，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兔六渐渐醒来，发现自己被波浪涌到一个荒凉的岛上，快艇及艇上的一切全没了，只有防水手机还挂在脖子上。岛上一只动物都没有，只有几棵低矮的树木在海风中瑟瑟地发抖着，站在岛上能隐隐约约看到陆地。“我现在要是退回去也许还来得及，不过我不能，阿三还在盼着我呢。”兔六以牺牲一颗牙齿的代价啃倒几棵小树做了一条木筏，向大海深处划去。

“兔六，你到哪了？我病得越来越重了，我真担心会见不着你了。”阿三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快，快了，你要坚持住。我想，我们离得已经不太远了。”兔六急得心中直冒火，奋力划着桨。

大海无边无际，兔六很快迷失了方向，他在海面漂泊着，忍受着风吹雨淋日晒，忍受着饥饿干渴和和疲惫……

“兔六，你到哪了，我真不该让你来看我，你是一只兔子，又不会水。”阿三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快了快了，我想就要到了。”兔六装出兴奋的样子，“我来看你是应当的，谁叫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呢？在你最想见我的时候我要是不来，我还算朋友吗？”

不久，木筏靠近一座绿色的小岛，兔六想到岛上找点食物和水，顺便打听一下快乐岛在什么地方。登上小岛，兔六惊异地发现岛上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兔姑娘，她们看见兔六惊叫起来：“呀，一位男士，赶快报告国王。”不多一会儿，一只毛色油亮耳朵尖尖戴着王冠的年轻兔女王，在一大群兔小姐的陪同下来到了兔六面前。“欢迎你，英俊的男士，现在你是我们岛上的唯一的男性，希望你能永远留在女兔国。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可以让你当我们女兔国的国王。”兔女王说着说着面颊上飞起一片红云，她的一只光滑的小手握住了兔六汗津津的大手。

“我……我不像你说的那么好。我很丑，脑子也不开窍……还有，我还有一些令人讨厌的坏习惯……”兔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了，我不能留下来，我得去看望我的一位朋友，他非常需要我。你能告诉我去快乐岛的路怎么走吗？”兔六焦急地说，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没能。

“可是我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兔女王紧紧地攥住兔六的手，那手软软的暖暖的，兔六的手真不愿抽出来。

“兔六，我已经卧床不起了，我估计我活不了多久了。”电话里阿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不，你一定要坚持住，我想我马上就能到了。”兔六心急如焚。

“求求你，能告诉我到快乐岛怎么走吗？”兔六的眼里满是渴望，“我的朋友病得厉害，我必须立刻见到他！”

“只要穿过对面这片海域，对面那座岛就是快乐岛。可是这片海域里住着一只脾气古怪的老鲨鱼，它不准任何人在他的领海里游，你根本就没法从这片海域通过。”兔女王热辣辣的目光看着兔六，“留下吧，你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会伤心的。”

“不，我必须先去看我的朋友，他需要我。我一定要通过这片海域，不论冒着多大的危险！”兔六眺望着远方。“哪怕被鲨鱼吃掉。”顿了顿兔六又说。

“你一定要去找你的朋友？”兔女王流下热泪。

“是的，我一定要去。”兔六斩钉截铁。

“在岛的背面的海水里滴些血吸引老鲨鱼，你也许能趁机通过。可是你动作要快，否则让老鲨鱼发觉就完了。”想了半天，兔女王见无法留住兔六的心，才狠下心说。

“谢谢，谢谢。”兔六立即咬破手指在岛的背面的海水里滴下一些鲜血，老鲨鱼闻到血腥味果然游了过来，兔六趁机跳上木筏。

兔女王和兔姑娘们站在岸边提心吊胆地注视着兔六渐渐远去背影，直到兔六登上岛她们绷紧的心弦才松了下来。

电话里阿三大口地喘着粗气，剧烈的咳嗽声不断地传来……

“阿三，我来了！”兔六把拔萝卜的劲都使出来了，竭力地划着桨。

等到老鲨鱼发觉上当时，兔六已经踏上了快乐岛的沙滩。远远地兔六看到一痤红房子：“那一定是阿三的家！”兔六的脚被碎贝壳划破了，可是兔六全然不觉得疼痛，在沙滩上狂奔起来：“阿三，阿三！我来了！”

兔六猛地推开红房子的门，愣住了：阿三正和六只蓝色的小鸭子快活地吹着泡泡，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阿三，你——没病？”兔六说。

“你赢了阿三，我们的玩具全归你。你竟然能让一只兔子从遥远的陆地来到岛上，真不可思议。”蓝色小鸭子们说，“不过，我们很羡慕你能有这么一个朋友。”

“阿三，你没病，只是和你的朋友们打赌？”兔六望着阿三。

“不不不……”不知为什么，阿三觉得自己的脸突然间红了起来，而且从来没有这么红过，他感到这时自己才真正了解兔六，“兔六，我是真的想你，我的病……刚刚……才好。我们，我们是天下最好的朋友，是吗？永远！”现在，在心里，阿三觉得兔六真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朋友，比别的任何一个朋友都值得信赖。对以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阿三懊悔得恨不得能跳进拔毛机里。

“兔六，我们能够成为你的朋友吗？要是能成为你的朋友，我们将感到无比荣幸。”蓝色的小鸭子们热情地围住兔六。

“还有我，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一个粗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听到了女兔国的姑娘们说的你的故事，我很感动。”兔六转过脸，见那只脾气古怪的老鲨鱼正浮在海面上，迫切地看着自己。

“太，太好了！”一下子能有这么朋友，兔六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你就住在快乐岛吧，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鸭子们说。

“我可以把我的床腾出来让你睡，我就睡在地板上。”阿三真挚地说，“你要是不同意我会难过的。”

“不，我想我要是住在女兔国更……好些，其实，我们离得也……不远。”兔六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先回家一趟，免得我的家人为我担心。”

“可以可以。”鸭子们说。

“我可以当你们的船。”老鲨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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