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形形色色的人。

与小夜约好在车站对面的发型公社前相待。不断有神情腼腆的女学生、打扮时髦的少妇在镶厚重黑边的玻璃门口进出，店里则是穿着耍酷的青年，将头发染成明灿灿的金或带有阴冷魅性的银白，造型更是千奇百怪。异性相吸的原理在此仍适用，他们算不上英俊却大多训练有素，挂在年轻脸庞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懂得女性的喜好并且适时奉承，空气里剧烈庸俗的音乐更是易让人之间相互亲密起来。从玻璃窗望进去，可看到他们在为顾客修剪头发的样子，很专注，偶尔稍微侧身倾听他人的意见。穿黑格子衬衫的男生长相清秀，颀长白皙，从我所在的角度望过去倒是赏心悦目。剪刀在他手中尤为听话，耍弄自如，有长袖善舞的意味。

屋外的风很大，把刚修饰过的发都吹乱了。黑呢衣里灌满了风，仿佛旋来阵风就可把人刮跑似的。紧紧裹住大衣，缩在店外走廊的墙角，看看渐黑的天色，也看看店里热络的忙碌。想是看得有些忘我了，连你来到身边都未察觉。指了指玻璃窗内外表看来温文尔雅的格子衫男生，问这样俊俏的男子可在少女情怀如诗时节到过你的梦里？那时我们想要的是高大英俊，有绅士风度，笑容和煦。走路疾行如风但若携女友定当沉稳珍惜，可在他身上学会撒娇依赖，在艳阳天的闹市人潮中热烈拥吻。现在想起真是难为情，那时怎么会有如不堪推敲的想法？小夜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俩人对着橱窗镜里灰蒙蒙的身影相视而笑。

还是学生时，去教授家教她的小孩习作。他们家是三层独立的小洋房，通体呈白色，望过去很整洁。屋前后有草坪，室内装潢也是以简明的风格为主。放置少量的家具，主屋空旷，如果一人独居在此会是妙得很。打开绣暗底花的淡黄窗帘，客厅的实木地板就落满阳光，坐在位置上从窗台上望去可见大片的茵茵绿草，让人神清气爽。教授长相富态话语亲近温和，自小家境优渥少不更事，年近中年依然天真如女童，除教学的时间之外都在屋内看书写作。可我羡慕她并不因如此，倾慕的是她谈及丈夫时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娇羞与甜蜜。我也欣赏那四十岁上下却依然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也许是事业有成、家庭和睦让他看起来有些闲庭信步的优雅。休假在家都会亲自修剪院子里的草坪，拿小铲把杂生的野草拔去，让孩子练习习作的夏天傍晚，我都可从窗台上望见他来回劳碌的身影。听说他还在三楼天台栽种了芳香向阳的花草，可惜我从未去观赏过。

和小夜从小巷穿过，带她去看前不久途经的绸缎店铺。在巷道路口，有小摊贩叫卖的吆喝声。他们为随时逃脱城管环保的查处，推出来的摊架大多粗陋简单，撑起的车把下还镶上废弃的自行车轮，看起来摇晃晃一跑就乱架了。食物却散发着货真价实的香气：放在铁皮圆筒边上烤地瓜、煎膜包夹蛋黄火腿，还有搭建简易帐篷的小面摊都让人难以抗拒。转头对小夜说，喜欢的男子定不可只会花前月下、善谈讨喜，要亲手修裁花草、下厨煮你喜爱的甜点。冬天有暖胃的香竽珍珠羹，夏天有败火的莲子百合汤，偶尔会在菜谱上看到让人心动的食物名字，比如薰衣草牛奶布丁，在晚餐时一起分享。这样就好。

她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笑盈盈地挽住，没有马上接话。走近绸缎店了，看到原先落地的素雅窗帘换成华丽的枣红浮绣牡丹绵布。她推开木门的那一刻，才说，你的要求不可谓不高。还记得我们以前看完书聊天看喜欢左文思还是张建忠，你说你会选张。其实，我知道不是的。直到现在，你仍愿意是荼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