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年轻人照相，总喜欢用食指和中指做个“V”字。人所皆知，此手势源自丘吉尔在二战胜利后的一个著名手势Victory。青年读者可能想不到，此V手势，早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在上海大学生及白领群体中十分风行，引为时尚，一点不亚于80年代后在中国大陆的风行。V不仅代表胜利，还代表“成功”踌躇满志胸有成竹……可是1949年后，在打击“崇洋媚外”的大潮中，连常挂洋文都成“崇洋媚外”罪行，上海的白领和大学生又偏偏喜欢一句上海话中夹几句英文。说真的，有些言语不用英文还真不好表达，比如“我艾（爱）侬”像沪剧和文明戏的对白，令人起鸡皮疙瘩，不如I love you顺口又有书卷气；比如称呼自己的另一半，老公老婆太直白，先生太太又似太见外，内人外子咬文嚼字的如老学究，不如一句wife husband大方明了……说真的，要上海知识分子不在日常生活中夹几句ABC，还真难呢！不过，精明的上海人才不肯鸡蛋砸石头，很快就跟上时代的步子，连带那个V手势，马上就销声匿迹了。直到国门一开，早已传遍全球的V手势，先很快被恶补英文的青年所接受，很快传遍全国。

其实，这种用简单英文字母表示某种深远内涵的手势还有不少，早在近百年前上海大学生和白领中流行。

上海东方台经典947的粉丝应该都知道英语怀旧金曲中的DJ王奕贤老伯，这位毕业自以浓郁英伦风著称的格致公学的老先生在91岁谢世，弥留之际已不能言语，但他微笑着对围着他的亲友，缓缓举起双掌作垂直形。亲友们一时懵住了，很快就又悟到，这是个“T”字——Thanks，感谢！被同事和后辈们誉为标准上海绅士的老王伯，在生命的尽头，以“T”字向陪伴在侧的亲友和粉丝们，作深情的感谢！那手势一度也是上海滩洋学生和白领先生的习惯符号：球场上进了球同学们为他鼓掌喝彩，他就遥遥做个“T”，上台领奖致谢词毕，也往往会用这手势示感谢……

还有一个曾经十分流行的手势——左手掌大拇指与尾指相扣，竖起无名指、中指和食指——I promise许愿。据说老上海时代，这个手势在大学生和青年白领中，几乎每个人都做过，那就是求婚时。这手势出典没研究过，请教过当年的年轻人，他理解为，当中三根手指意味着圣父圣子圣灵，当我们祈愿时，总要面对着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标志，以明心志和作证，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手势。现今起誓，多是一手握拳头，以表示决心、力量。当然，起誓不在形式，而在诚意和决心。在西方，几乎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基督徒，圣父圣子圣灵在人们心目中的位子，绝对是至高无上永恒不变的……所以西方人将起誓、承诺、应承（这些都属同一个词语Promise）看得很重，轻易不应承诺明知是办不到的事；东方人就较讲情面或爱面子，很容易轻易拍胸脯，也往往会婉转模棱两可地回绝：“这……有点难度。”“我尽量试试看”……除了求婚求爱外绝对不能随便做，所以，这个手势在老上海总也流行不起来。

与之相应的另一个手势，倒是成为很海派的一种肢体语言，就是将大拇指和食指划成一个圆圈：OK。这是一个标准的美国手势，充满着美国式的潇洒、诙谐和一点小滑头。OK就是“好的”，表示其主观意愿，但似不保证结果一定如愿，但也含有搞定的意思。但通常是小事，如求婚这种大事，就不能说“OK，我娶（嫁）你了”。

东方文化强调内涵、讲求仪态，最忌讲话手舞足蹈。西方人则十分看重肢体语言。确实，有时，语言无法表达，小小一个身体动作，足以令人感悟激动，且完全可以超越语言不同的障碍。想当年丘吉尔一个V字，感动了全世界，与他的大雪茄一起，成为丘吉尔的标志，而广为全球人士所熟悉。不过，笔者更为无名小卒老王伯临终前那个“T”字手势感动，那是最优雅的人生谢幕。

老王伯的一生虽然平凡，却是幸福的。因为，他懂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