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究竟有多蓝
刘鹏程

    小时候，书本上说，水是无色无味透明的液体。可是我一直不这样认为，我不同意这样的说法。我认为水是蓝的，书上一定是弄错了。水不是蓝的吗？我从一出生，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湖水，蓝莹莹的湖水。湖水不是水吗？谁说水不是蓝的？
    看到这样的说法，我不知道有多伤心。从此以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一滴水究竟有多蓝？
    我在蓝莹莹的湖水边长大，一滴水究竟有多蓝？一滴水的蓝里到底有些什么？我一直在思考着这样一个既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
    湖水是那么辽阔。就是那种辽阔的蓝，为我的童年打开了一道思想的天地。那种一望无边的蓝，是一条路，父兄们的渔船载着我童年的想象通向遥远，通向未来。而一滴水里的蓝，也只有我们湖边的孩子才能够看见。蓝盈盈的湖水被抽水机抽到干旱的田地里，那种蓝就变成了绿，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绿。
    那个时候，机站的抽水机“突突突……”，每日每夜地抽水。平静的湖水通过水泵被抽到山顶上，然后通过水渠流到每一块干旱的田地里。我仿佛看见了蓝，流到每一棵禾苗的心里。我们曾经和水一起奔跑，和水一起，从湖里出发，看谁最先跑到山顶。
    从水泵的喷口射出的水，掀起簇簇水花。那水花和我们快乐的笑声糅合在了一起。多年以后，想起那水花，我就泪眼模糊。透过记忆里的水花，我看见了我的母亲，一个生在水边，长在水边，又埋在水边的女人。水囚禁了她们一生的香气。她们曾经水灵灵的、风掀起红头巾的娇美，经不起一滴水花的绽放，就那样凋谢了。她们汗水浸渍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一次真正的舒展，就像水一样流向遥远了……
    在那一片有些忧伤甚至疼痛的蓝里，我看见了父亲的沉默，看见了墙脚下的那些黝黑的风帆和渔网的沉默。在对一滴水的注视里，我看见了苍茫，看见了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佝偻着腰身的晃动的身影，看见了宿命般的隐忍和卑微。那生活在水边的父兄们，随意在船头上一站，就站成了让我们一生都无法解读的沧桑。那一叶扁舟，也只有划到湖水的中央，才能够真正摸清楚这片水域里有多深的蓝……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正观察过一滴水的蓝，那种蓝是蓝在人的心里啊。
    在一滴水的面前，它隐藏得很深的蓝，决定了我沉默低调的生活方式和文字姿态。在对一滴水的观察中，我把蓝作为自己永远的生存背景。我想，对我来说，这是一条有爱的路。在这条路上走，我痛着，我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