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突然响起几声狗吠,养狗的人多了起来。一入夜,此楼狗叫,彼楼吠应,闹得人有些斯巴达。于是有人向物管提意见,狗主想了一些办法,这些噪音才有所收敛。至如狗主们是如何运用人的智慧教育了狗让它们遵纪守法变规矩的,我没有去深究,只在偶尔的几声狗吠声中,想起了一段少年往事。
这段往事和一条狗有关,更和一个女孩有关,是我从童年过渡到少年时情窦初开的的一次心灵体验,尽管已经有二十多年的距离了,有些遥远,因为是自己消费过的,所以并不漂浮,一闭眼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的童年少年均在农村。农村里养狗的多,农村养狗不像城里,城里只能用链子拴着,农村的狗却是放养,无拘无束,无纪律约束,所以经常追逐陌生人。狗咬人不是新闻,农村的狗咬人,是不受舆论谴责的,所以被咬者只好自认倒霉,咬伤了自己去找医生,厉害一点的,可以从狗主那里索到一点医药费。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离家里有十多里的山路,一路上必须经过一个山拗口,这个拗口上住着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粗壮的黑狗,那狗凶猛,见到生人,总是狂吠一声窜出来,反应稍迟不作反击的人,准会被它咬上一口。每天经过这个拗口,成了我胆战心惊的生死考验。我每天上学,不得不准备一根木棒自卫。有一个早晨,走得匆忙,忘记带木棒了,心里想,也和这狗打过几次交道了,它应该有些怕我了吧,于是麻着胆子空手走进拗口。没想到这畜生火眼金睛,远远的就看出我今天的劣势,还不待我进拗,就凶叫一声正面扑来,我大惊失色,习惯性地蹲身找石头,偏偏这地方没任何可供反击的器物,眼看我就要被它咬上了,忽听到“嗷”的一声惨叫,那狗仓皇地跑回去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从它身上滚落下来。惊魂未定的我朝身后一看,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那,右手上还满是泥泞。
这个见义勇为的小姑娘其实我也认识她,她就住在附近,和我一般大,在另一所初中上学,我们只偶尔的在这个拗口相遇过,但从没有说过话。我很感激她的相助,却有些腼腆,找不出一句恰当的感谢话来,只好朝她笑了笑。她走过来,大方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下次你狠狠地教训一次它,它就会怕你,不敢再来咬你了。”
我有些糊涂:“怎么教训它呢?”
“这样吧,今天放了学你在这前面等我,我给你一个东西。”也不待我答应,她已经转到另一条路上,朝她的学校走去。这一天我上课一直心神不宁,老想着她会给我一个什么秘密武器呢?一直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我有些心急地往回家路上赶,没想到,她比我还早到,就在那狗主人家前等我。见我来了,她欢快地上前牵着我的手说:“我特意早点守在这里了,那狗被我吓在屋里没出来”。我心里顿时升腾一股暖流。她带我来到她家,家里没人,她先去厨房洗了一个白皮红薯给我:“你吃吧”。红薯在农村是稀松平常的食物,但她给我的这个红薯,却让我有一种异样的滋味,没舍得吃,而是把它揣进了书包,说是要回家煨熟了再吃。她去里屋找了一阵子,交给了我一个弹弓,说:“这是我哥哥的,他现在进城读高中去了,送给你,你拿着它,明天狠狠的射那条狗,打疼它了,它就不会再欺侮你了。”
次日早晨,我精心地准备了几颗鹅卵石,来到拗口,提早做好准备,将鹅卵石裹在垫片里,然后将弓拉得满满的。那狗狗眼瞪瞪的吠叫一声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放手弹射,一下打在它身上了。那狗惨叫着逃了,主人家闻声出来,见状就要骂我,不早不晚,她也出现了,和主人家理论了一番,说得主人家哑口无言,不好再找我麻烦。果真如她说的,那狗自此成了惊弓之狗,远远的看见我就逃。我的上学路舒畅起来。
我也因此和她渐渐的成了好朋友,她经常从家里带一些好吃的给我,以至幼小的我心里有一种朦胧的向往,和她见面成为一天中最期盼的事。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初三毕业那个学期,她一家迁移到了她父亲所在的煤矿,成了“吃国家粮”的。离开的那天,我和她坐在一块红薯地里,说了很多依依不舍的话。我们那是还不懂爱情这个名词,只说了长大后大家还要在一起之类的盟言。很快,我进城读高中了,因为相距比较遥远,和她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慢慢的淡忘了。所幸年少时说的话是可以不负责任的,要不,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并没有在一起,谁追究谁“负心”,就会纠缠不清了。
这其实是少年不识情滋味的一次邂逅,所以无关乎初恋。但如果可以穿越,我会有一个更积极的态度吗?那样的年龄段那样的心智,能有策略吗?
很显然,那条黑狗应该已经成为它主人家的一个历史名词了。
也很显然,她还在我的历史记忆里,并且鲜活地存在,与她的邂逅,甚至是情感历练中比较唯美的一次。
我这些年也关注过她的一些情况,从一些渠道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子,下岗后在做个体户。但我们再没见过面,她留在我心里的样子,就是那个扎着羊角辫散发着天真无邪的气息的小姑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