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研究者兼媒体人蒋瞰，48小时探访东联设计建筑师张顼，为你揭秘一个由“现代派”转向“乡村建设”的建筑师，如何用建筑语言展现恬静动人的乡村文化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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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顼

东联时代建筑院长

同济大学建筑学硕士

师从国际建筑大师约翰·波特曼（John C. Portman,Jr ）

上海那方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创始人

原美国波特曼建筑设计事务所高级建筑师

在去年6月来到桦墅之前，建筑师张顼并不清楚这里就是曾经吃到过的很好吃的大米的原产地。确切来说，应该叫粳米，学名南粳46，性温，是熬煮清粥的好食材，是当地人眼中“最好吃的大米”。

工业化的食物体系使得城市接受农村的供养变得理所当然，进而被视而不见。“食物从哪里来”这样略带哲学性的问题第一时间跳入了张顼脑海里，作为一个由“现代派”转向“乡村建设”的建筑师，张顼自问当时吃到这种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问问出处。

去年六月，刚刚结束无锡阳山田园东方项目的张顼第一次来到桦墅，除去已经被认可的“地理位置好”“文化基础好”之外，放眼望去，千篇一律的白墙黑瓦马头墙，以及热火朝天自主建设的村民。张顼知道，这就是现代农民知识结构里的“新农村”。

相比中国内陆偏远落后的农村，桦墅的“好”和“不好”都在于本身已具备的开放性。因此，要一棍子将已有的“徽派建筑”打死为“粗放、简陋”，未免太伤自尊；而说服村民不要拆除老房子，似乎是底气不足：给你，你要不要住？是的，再精美的雕梁画栋都抵不上温暖舒适。建筑师们只好采取迂回抢救的方式，认领老房子，置换产权，赋予其新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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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的走访过程中，张顼发现了藏在新旧房屋里一幢精美却又破败的平层古民居。破败，是剥落的墙皮，屋内的杂乱；精美，是因为还看得到虎皮墙、猫弓腰、窗檐，雕花、砖雕、垂花，是能够想得到的当年南京人的生活。

如果这幢能做成米铺就好了。张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粳米，最能代表桦墅。可是，要做米的销售，须是沿街才好。人们闲来无事，在主街上散步、晃悠，边走边逛，溜达进一间铺子。店主就是米的生产者，他最知道米的性格，新米还是陈米，烧粥还是做饭，都能讲出个道道。听完故事，客人一开心就提一袋回去。

既然看中的房子不能直接达成心愿，曲线救国可不可以呢？集群米铺的概念在张顼脑中勾勒，他开始做生态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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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谈下沿街的一幢，作为将来大米和大米衍生品最主要的开放口，标记为一号楼；和它相连的一幢本无用，但它承启的是引导作用，有了它的连接，人们才可以被引至老房子这一精华。因此，一并收下，标记为二号楼。用这样的路径设置行人流线，听起来颇像秘境寻踪。

“然后，这里，以后就是个庭院，我们会做一些景观稻田。”张顼在老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象征性的笔画了个圈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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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桦墅村，米铺处在丁字路口，横向的是整条商业主街，纵向则通往水坝；从人的心理来说，从村口一路走来，两边并不二致的房屋容易造成视觉疲劳。因此，处在交汇结点处的米铺承担着掀起空间高潮的重任。而在张顼的设计中，这样的高潮并不是简单粗暴地夸张和酷炫。对于最精华也是最破旧的老房子，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新工匠诠释老工艺，简单来说就是古法修整；对于筋骨尚好的房子，秉持简洁的设计手法。比如现有的蓝色铝合金玻璃卸下，白色喷石漆营造粗粝感；绣板做成的门贴在石头墙外，做成拼贴，让墙面和屋面浑然一体；花窗、插座、电表、电杆等现代物件在便利的基础上统一予以虚掩。

总之，在“现代派”的张顼手里，越简洁越好。而这种物质层面的减法，恰好是精神层面的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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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铺建筑集群效果图

老民居的木板拼接门固然原始复古，但是，凭什么让住在这里的人朝安夕卸，极不便利的生活难道只是为了成为游客们拍照的背景板？张顼的做法是，做一扇推拉门，既不完全和传统割裂，又符合现代人生活习惯。

乡村生活不是景观，没有道理让当地人继续过着倒马桶的生活，甚至还要被参观和消费。乡村有进步的权利，在经过一个让人以为已经死去的休克时期之后，重新获得了社会的、文化的和政治的生命力，农村的生活和城市似无明显区别。你可以批评农村失去了原有的生活，同时不可否认，追求舒适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

因此，真正的乡建不仅仅是营造一种追忆故园的氛围，更应积极对应现代生活。

在这里，一切都是没有定数的，谁也没曾想，一个米铺集群会因为一幢破败的民居而扩散开来。至少对于建筑师来说，因为米铺这个项目，延伸的外围工作多了许多。比如，那幢隔着一条小岔道的房子。

裸砖搭砌中的是正门前的亭子，正在修缮的是原本就有的厨房。本来，这幢房子只是241间桦墅民房中普通的一间，属于未置换、未被出售产权的村民自有房屋。然而，当风水学上说“正门不能对着路”一说被提及后，村民们连夜开始搭房子。第二天，张顼和他的团队就看到了杵在正门前空地上的“怪物”。

又是一轮口水，张顼好言劝说在这里造房子的种种不合理性：难看，不实用，破坏整体性。但这些都是“你说了不算”的主观意见，村民看中的是最后的承诺：我们给你造个更好的。

“怪物”房子算是拆除了。在现场，一边是刚刚拆毁下来的碎石砖片，一边是按照图纸正在搭建的亭子，原有的厨房也予以保留，张顼赋予了它们新的意义——配合后期将植入的乔木、美人靠等景观营造惬意的公共活动场所，从而连接起一路之隔的米铺。

在整个米铺集群中，除了固有的房子，亭子、庭院等公共空间无处不见，甚至植入乔木等自然景观，以及桌椅板凳——基本生活应有的设施。在建筑术语里，它们叫灰空间——介于室内起居和室外公共空间之间的地方。

人们到农村来，不只是吃一顿农家饭。雨水从那方四角的天空徐徐飘落，待雨水停了，各屋的女主人开始围着天井下的水槽洗衣服。乡村能给到人的是或许就是这一个曾经的细节。我们和大多数人一样，想看看田野，蓝天，想象与世界刚刚开始初恋的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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