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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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书论》(选)
王羲之除了有书法作品传世外,世上还传有六篇书论。这些书论有这样三各情况:一是可确信为羲之书论,如其《自论书》;二是在初唐时便属“代传”的羲之书论,可以确认其最早出现在六朝时期,但是否为羲之所制却历来有争议,如《题卫夫人<笔阵图>后》、《笔势论十二章》(实际上还应包括传卫夫人作的《笔阵图》)。它们收录在唐人所辑的书论丛编中;三是由宋人书论丛编收录,但宋以前未见提起的羲之书论,如《用笔赋》、《书论》、《记白云先生书诀》。这部分情况更为复杂,其时代、撰者都值得斟酌。尽管如此,至少六篇书论可视作大王派书法理论的最初说明与总结。

王羲之《书论》载于朱长文《墨池编》等书。其论既承卫铄,又继蔡邕,重要的是“字居心后”,“意在笔前”之“心”、“意”之说。 “心”、“意”指的是意会、意趣、情韵、情致。“势”指的是由此“心”、“意”引申而来的对于所书字形的具体审美要求。“势”的把握,就是字的形体的动态美的创造,就是书法主题个性的充分展示,无论是临摹、构思还是创作都是这样。王羲之以“意”评书,这是书法艺术走向独立、自觉在理论上的反映。

原文:
夫书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大抵书须存思,余览李斯等论笔势,及钟繇书,骨甚是不轻,恐子孙不记,故叙而论之。夫书字贵平正安稳。先须用笔,有偃有仰,有攲有侧有斜,或小或大,或长或短。凡作一字,或类篆籀,或似鹄头;或如散隶,或八分;或如虫食木叶,或如水中蝌蚪;或如壮士佩剑,或似妇女纤丽。欲书先构筋力,然后装束,必注意详雅起发,绵密疏阔相间。每作一点,必须悬手作之,或作一波,抑而后曳。每作一字,须用数种意,或横画似八分,而发如篆籀;或竖牵如深林之乔木,而屈折如钢钩;或上尖如枯秆,或下细若针芒;或转侧之势似飞鸟空坠,或棱侧之形如流水激来。作一字,横竖相向;作一行,明媚相成。第一须存筋藏锋,灭迹隐端。用尖笔须落锋混成,无使毫露浮怯,举新笔爽爽若神,即不求于点画瑕玷也。为一字,数体俱入。若作一纸之书,须字字意别,勿使相同。若书虚纸,用强笔;若书强纸,用弱笔。强弱不等,则蹉跌不入。凡书贵乎沉静,令意在笔前,字居新后,未作之始,结思成矣。仍下笔不用急,故须迟,何也?笔是将军,故须迟重。心欲急不宜迟,可也?心是箭锋,箭不欲迟,迟则中物不入。夫字有缓急,一字之中,何者有缓者?至如“乌”字,下手一点,点须急,横直即须迟,欲“乌”三脚急,斯乃取形势也。每书欲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谓书。若直笔急牵裹,此暂视似书,久味无力。仍须用笔著墨,不过三分,不得深浸,毛弱无力。墨用松节同研,久久不动弥佳矣。

注释:
玄妙:深奥微妙。伎:通“技”。
通人:谓学识渊博贯通古今的人。志士:有高尚志向和节操的人。
存思:用心思索。李斯等论笔势:相传秦相李斯曾著《笔妙》论势:“书之微妙与道合,然篆籀之前不可得而闻矣。”叙:记述。
篆籀:篆书及籀文。籀文,周代文字,即大篆。鹄头:大雁的头。相传古代的一种书体。
详雅起发:详雅,安详温雅。详,通祥。起发,出发。开始提笔写字。绵密疏阔相间:谓稠密开阔相间隔。指字的结体及章法安排,有疏有密,疏密相间,乃为佳作。
上尖如枯秆:上头尖锐像枯瘦的秸秆。下细若针芒:下边细如针尖。
爽爽若神:爽爽,俊朗出众的样子。意为俊朗清新若神明气爽。瑕玷:玉上的斑点或裂痕,比喻小毛病。
虚纸:柔弱的纸。强笔:毫毛强硬的笔。
蹉跌:失势,相差。不入:不合。
直笔:即纵笔,指用笔急率。
著墨不过三分:著墨不得超过三分。此意为着墨处不过笔十分之三,当保持笔毫的强力。
松节:松树结疤。因其中含有油脂,可使墨色更有光泽。
译文:
书法,是种深奥微妙的技艺,如果不是学识渊博通达且有大志之人,是学不到手的。大抵作书必须用心思索,我看李斯等人论笔势的文章,及钟繇的书法,很有功力,我担心子孙们不能记取,故作此文,记述并加以讨论。
书法,贵在平正安稳。首先要会用笔,有偃有仰,有攲有侧有斜,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大凡写一字,或类似篆籀,或类似鹄头;或有如散隶,或近似八分;或者如虫食木叶,或者如水中蝌蚪;或者如壮士佩剑一样雄健有力,或者如妇女一样婉媚纤丽。书写要先构筑筋力,然后才可装束,必须注意安详温雅,疏容相间。作点画须悬手,作横画收笔时要先下按,然后拖笔出锋。每写一字,要用多用笔意:有的横画似八分,下笔又如篆籀;有的竖画如深林乔木,屈折之画又如钢钩有力;有的落笔尖如枯秆,竖画收笔细如针芒;有的转侧之势如飞鸟坠空而下,有的棱侧之形如流水转弯激来。一字中,纵横笔画要相关联;一行中,上下之间要连气通声,最要紧的是注意存筋骨藏锋毫,隐灭笔锋毫端的痕迹。用尖笔须落锋浑然天成,不使毫露显得漂浮怯弱,用新笔要俊朗出众如有神明,不必过分计较一点一画的瑕疵。每写一个字都要吸收各种书体的笔法,写整幅字,就要每个字都各有笔意,切忌相互雷同。纸质柔软的,用硬毫,纸质硬的,则用软毫。强弱不当就会导致笔法蹉跌,失势不合。
凡作书贵在沉稳庄静,立意在动笔之前,写字在动笔之后,未写之前,构思就已成熟了。但下笔仍然不要着急,这是为什么呢?笔是将军,所以须要谨慎稳重。心要急不宜迟缓,为什么呢?心是箭锋,箭发出去不要迟缓,迟缓则中物不深。字有缓急,那么,在一字中,缓急又体现在那里呢?如“乌”字,下笔一点,就要点得急,接下去的横直笔就要缓慢,最后一钩出锋也要迅疾有力,这种急与缓的安排,也正是为了体现“乌”字的体势形态。每逢作书要多迟少急,多曲少直,多藏少出,多起少伏,这才是书法。如果纵笔急忙牵引束裹,乍看好像是书法作品,久一回味就感觉毫无笔力了。用笔着墨方面,不要超过十分之三,免得浸墨太深使毫弱无力。墨要和松节一道研磨,越是耐磨的墨当然越好。
题卫夫人《笔阵图》后
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飏笔者吉凶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着笔者调和也,顿角者是蹙捺也。始书之时,不可尽其形势,一遍正脚手,二遍少得形势,三遍微微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兼加抽拔。如其生涩,不可便休,两行三行,创临惟须滑健,不得计其遍数也。
夫欲书者,先乾研墨,凝神静思,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令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平直,便不是书,但得其点画耳。昔宋翼常作此书,翼是钟繇弟子,繇乃叱之。翼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过折笔;每作一点,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驽发;每作一点,如高峰坠石;屈折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枯藤;每作一放纵,如足行之趣骤。翼先来书恶,晋太康中有人于许下破钟繇墓,遂得《笔势论》,翼读之,依此法学书,名遂大振。欲真书及行书,皆依此法。
若欲学草书,又有别法。须缓前急后,字体形势,状如龙蛇,相钩连不断,仍须棱侧起伏,用笔亦不得使齐平大小一等。每作一字须有点处,且作馀字总竟,然后安点,其点须空中遥掷笔作之。其草书,亦复须篆势、八分、古隶相杂,亦不得急,令墨不入纸。若急作,意思浅薄,而笔即直过。惟有章草及章程、行狎等,不用此势,但用击石波而已。其击石波者,缺波也。又八分更有一波谓之隼尾波,即钟公《太山铭》及《魏文帝受禅碑》中已有此体。
夫书先须引八分、章草入隶字中,发人意气,若直取俗字,则不能先发。予少学卫夫人书,将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等书,又之许下,见钟繇、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遂改本师,仍于众碑学习焉。时年五十有三,恐风烛奄及,聊遗于子孙耳。可藏之石室,勿传非其人也。
用笔赋
秦、汉、魏至今,隶书其惟钟繇,草有黄绮,张芝。至于用笔神妙不可得而详悉也,夫赋以布诸怀抱,拟形于翰墨也。辞云:何异人之挺发精博,善而含章驰凤,门而兽据浮,碧水而龙骧,滴秋露而垂玉,摇春条而不长,飘飘远逝,浴天池而颉颃,翱翔弄翮,凌轻霄而接行,详其真体,正作高强劲实方圆,穷金石之丽,纤粗尽凝脂之密,藏骨抱筋,含文包质,没没汨汨,若蒙汜之落银钩耀耀晞晞状,扶桑之挂朝日或有飘飖骋巧,其若自然,包罗羽客,总括神仙,季氏韬光类。隐龙而怡情,王乔脱屣欻飞凫,而上征或改变驻笔,破真成草,养德俨如威而不猛,游丝断而还续,龙鸾群而不争;发指冠而眦裂,据纯钩而耿耿。忽瓜割兮互裂,复交结而成族,若长天之阵云,如倒松之卧谷,时滔滔而东注,乍纽山兮暂塞,射雀目以施巧,拔长蛇兮尽力,草草眇眇,或连或绝,如花乱飞,遥空舞雪,时行时止,或卧或蹶,透嵩华兮不高,逾悬壑兮非越,信能经天纬地,毗助王猷耽之玩之功积山丘。吁嗟秀逸,万代嘉休,显允哲人,于今鲜俦,共六合而俱永,与两曜而同流,郁高峰兮偃盖,如万岁兮千秋。
记白云先生书诀
天台紫真谓予曰“子虽至矣,而未善也。书之气,必达乎道,同混元之理。七宝齐贵,万古能名。阳气明则华壁立,阴气太则风神生。把笔抵锋,肇乎本性。刀圆则润,势疾则涩;紧则劲,险则峻;内贵盈,外贵虚;起不孤,伏不寡;回仰非近,背接非远;望之惟逸,发之惟静。敬兹法也,书妙尽矣。”言讫,真隐子遂镌石以为陈迹。维永和九年三月六日右将军王羲之记。
笔势论十二章.并序
告汝子敬:吾观汝书性过人,仍未闲规矩,父不亲教,自古有之,今述《笔势论》一篇开汝之悟,凡斯字势犹有十二章,章有指归,定其模楷,详其舛谬,撮其要实,录此便宜,或变体处多罕臻其本,转笔处众莫识其源,悬针垂露之踪难为体制,扬波腾气之势足可迷人,故辨其由堪愈膏肓之疾,今书《乐毅论》一本,《笔势论》一篇贻尔藏之,勿播于外,缄之秘之,不可示知诸友,穷研篆籀功省而易成纂集,精专形彰而势显存意,学者两月可见其功,天性灵者百日亦知,其本此之笔论可谓家宝家珍,学而秘之,世有名誉,笔削久矣。罕有奇者始克有成,研精覃思,考诸规矩,存其要略,以为斯论初成之时,同学张伯英欲求见之,吾诈云失矣。盖自秘之,甚不苟传也。
《创临章第一》
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兵甲也。水砚者,城池也。本领者,将军也。心意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策也。扬笔者,吉凶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点画者,磊落也。戈旆者,斩斫也。放纵者,快利也。着笔者,调和也。头角者,蹙捺也。始书之时不可尽其形势,一遍正脚手,二遍少得形势,三遍微微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兼加抽拔,如其生涩,不可便休,两行三行,创临惟取滑健,不得计其遍数也。
《启心章第二》
欲学书之法先干研墨,凝神静虑,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则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此不是书,但得其点画耳。昔宋翼常作是书,繇乃叱之,遂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过折,每作一点,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弩发,每作一点如危峰之坠石;○○○○,屈折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之枯藤,每作一放纵如足行之趋骤,状如惊蛇之透水,激楚浪以成文,似虬龙之蜿蜒,谓其妙也。若鸾凤之徘徊,言其勇也。摆拨似惊雷掣电,此乃飞空妙密,顷刻浮沉统摄,铿锵启发,厥意能使昏迷之辈,渐觉胜心,博识之流,显然开朗。
《视形章第三》
视形象体变貌犹同逐势,瞻颜高低有趣,分均点画,远近相须;播布研精,调和笔墨,锋纤往来,疏密相附,铁点银钩,方圆周整,起笔下笔,忖度寻思,引说踪由永传,今古智者荣身益世,方怀浸润之深,愚者不俟。佳谈如暗尘之视锦,生而知之发愤学,而悟者忘餐,此乃妙中增妙,新中更新,金书锦字本领为先,尽说安危,务以平稳为本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均,其体制大小尤难,大字促之贵小,小字宽之贵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横则正如孤舟之横江渚,竖则直若春笋之抽寒谷。
《说点章第四》
夫着点皆磊磊似大石之当衢,或如蹲鸱,或如科斗,或如瓜瓣,或如栗子,存若鹗口,尖如鼠屎,如斯之类,各禀其仪,但获少多学者开悟。
《处戈章第五》
夫斫戈之法,落竿峨峨,如长松之倚溪谷,似欲倒也。复似百钧之弩初张,处其戈意,妙理难穷,放似弓张箭发,收似虎斗龙跃,直如临谷之劲松,曲类悬钩之钓水,棱层切于云汉,倒载陨于山崖,天门腾而地户跃,四海谧而五岳封,玉烛明而日月敞,绣彩乱而锦纹翻。
《健壮章第六》
夫以屈脚之法,弯如角弓之张,「乌」「焉」「为」「鸟」之类是也。立人之法如乌之在柱首,「彳」「」之类是也。踠脚之法如壮士之屈臂,「凤」「飞」「凡」「气」之例是也。急引急牵,如云中之掣电,「日」「月」「目」「因」之例是也。踠脚斡,上捺下捻,终始转折,悉令和韵,勿使蜂腰鹤膝放纵,宜存气力,视笔取势行中廓落,如勇士伸钩,方刚对敌,麒麟斗角,虎凑龙牙,筋节拿拳,勇身精健,放法如此,书进有功也。牵引深妙,皎在目前,发动精神,提撕志意,挑剔精思,秘不可传。夫作右边折角,疾牵下微开,左畔斡转,令取登对,勿使腰中伤慢,视笔取势,直截向下,趣义常存,率不醒悟。
《教悟章第七》
凡字处其中画之法,皆不得倒其左右,右相复宜粗于左畔,横贵乎纤,竖贵乎粗,分间布白,远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稳,当须递相掩,盖不可孤露形影,及出其牙锋展转翻笔之处,即宜察而用之。
《观彩章第八》
夫临文用笔之法复有数,势并悉不同,或有藏锋者大,藏锋在于腹内而起,侧笔者乏。亦不宜抽细而且紧,押笔者入。从腹起而押之,又云利道而牵押,即合也。结笔者撮。渐次相就必始然矣,参乎妙理,察其径趣,憩笔者俟失。憩笔之势,视其长短俟,失右脚须欠也。息笔者逼逐。息止之势,向上久久而紧抽也。蹙笔者将,蹙,即捺角也,将谓劣尽也,缓下笔要得所,不宜长不宜短也。战笔者合,战,阵也,合叶也,缓不宜长及短也。厥笔者成机,促抽上勿使伤长,厥谓其美者视形势成机,是临事而成最妙处。带笔者尽细抽勿赊也,带是回转走入之类,装束身体,字含鲜洁,起下笔之势,法有轻重也。尽为其着而复反 笔抽之。
翻笔者先然,翻转笔势急而疾也。亦不宜长腰短项,叠笔者时劣。缓不宜长,起笔者不下,于腹内举,勿使露笔,起止取势,令不失节。打笔者广度。打广而就狭,广谓快健,又不宜迟及修补也。
《开要章第九》
夫作字之势,饰甚是为难,锋铦来去之则反复还往之法在乎精熟寻察,然后下笔作,字不宜迟,ㄟ不宜缓,而脚不宜赊,腹不宜促,又不宜斜,角不宜峻,不用作其棱角。二字合体,并不宜阔,重不宜长,单不宜小,复不宜大,密胜乎疏,短胜乎长。
《节制章第十》
夫学书作字之体须遵正法字之形势,不得上宽下窄。如是则是头轻尾重,不相胜任。不宜伤密,密则似?瘵缠身;不舒展也。复不宜伤疏,疏则似溺水之禽;诸处伤慢。不宜伤长,长则似死蛇挂树;腰肢无力。不宜伤短,短则似踏死虾蟆。形丑而阔也。此乃大忌,可不慎欤?
《察论章第十一》
临书安帖之方,至妙无穷。或有回鸾返鹊之饰,变体则于行中;或有生成临谷之戈,放龙笺于纸上,彻笔则锋烟云起,如万剑之相成,落纸则椑楯施张,蹙踏江波之锦,若不端严手指,无以表记心灵,吾务斯道,废寝忘餐,悬历岁年,乃今稍称矣。
《譬成章第十二》
凡学书之道有多种焉,初业书要类乎本,缓笔定其形势,忙则失其规矩,若拟目前要急之用,厥理难成,但取形质快健,手腕轻便,方员大小各不相犯,莫以字小易而忙行笔势,莫以字大难而慢展豪头,如是则筋骨不等,生死相混,傥一点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画失节如壮士之折一肱,予《乐毅论》一本书为家宝,学此得成,自外咸就,勿以难学而自惰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