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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艺术家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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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刀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扬起了手,顺着坠落的雨滴划过夜空,然后躲开了向我肩膀砍来的短刀。他只是想挟持我,可是现在手却不听使唤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惊讶,抑或是感到了自己小腹上的一丝清凉?
我看了看手中的手术刀,没有带血,不由得为自己的技艺感到自豪。
他不会来关注我的表情,因为那些试图奔涌而出却又只是崭露头角的肠子足以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我看了看他健壮的身躯,有点唏嘘,厚重的肌肉在这小小的刀片下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不过手感也许不错,如果不是拆迁,我想自己该养条狗,让它和我一起分享这些快乐。
我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着他因痛苦而扭曲并且十分难以置信的表情,掏出手绢擦了擦那正在滴血的口子,笑着对他说道:“放心吧,我不杀你。”
他昏厥了过去,我想,这样的压力更多是来自心理上,他枉自揣测着将会受到何种对待。其实他完全没有想的必要,因为要怎么样,主动权在我,不由他。
我的确不想杀他,如果要的话,那他蠕动的肠子现在应该在积满雨水的稀泥地上,而不是在他的腹腔里。我收起雨伞,任凭小雨打在脸上,抱起这个刚刚还在想着抢到钱后该去做什么的人,向那片不久于人世的黑暗走去。
我喜欢烤针,却不喜欢穿针,可是偏爱这样不需要技术的活着实让我有点尴尬,要知道,我可是艺术家,心灵手巧。
帮他缝完那条口子,我轻轻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只开不缝,技术确实大不如前了。本想重来一次,不过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的本意就不是要折磨他。
我坐在灶边吃面,烤火,然后胡思乱想。余飞今天竟然没有回来,难道是昨晚的经历太过震撼,出去散心减压了?这样的长夜真是无聊,我得找点事来做做。回头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壮汉,不由得有点心动,不如……
最终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想要很多,就不能贪图小利。于是洗了把脸,上床。
半夜,地上传来几声呻吟。
我翻了个身,悠悠地说道:“我说过不杀你,就不杀你。你的肚子我帮你缝起来了,冷的话你可以到灶边去睡,不过里面都是骨灰。我要休息,不要发出声音,不然难保我不会再把你的肠子放出来。也不要想跑,外面下雨,你身上的线又很细,肚里的东西掉到水里就用不成了,到时候,不要说艺术家,神仙都救不了你。”说完,蒙头睡去。
果然,这一夜不再有声音。
余飞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昨天早晨我敲了他的门,让他心都乱了,今天早上他就开始对我的门实施报复,大敲特敲。
“三哥!三哥!……”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叫着。直到我应了一声。
我看了一眼地下,可怜的劫匪仍然躺在昨天我把他放下的位置,紧紧地咬着嘴唇,我知道,他很痛。他惊慌的眼神一下投向快被敲破的门,一下看看我,就像刚刚被体罚过的白老鼠,强壮的白老鼠。
我下地,开门,开得很大,我知道背后的男人很惊讶,我竟然这么肆无忌惮地把他暴露在别人面前。他想呼叫,可是不敢,只哼了一声,我转头瞪他一眼,他马上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别过脸去。
“三哥,咱们一天都没有好好聊聊了,一起吃早饭吧!这不,我还起早买了新鲜的肉呢!”
肉?我有点意外,他真是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他就想这么处理哪个不知名的女人身上的东西么?幼稚,真得很幼稚。
我微笑着点点头,让他进屋,他马上看到了地上的男人。
有客人呀?这位是?”
“没什么,一个朋友。昨天被人打劫捅了一刀,正好被我遇上,送了医院,包扎完又把他带回来了。”
余飞向他打招呼,那人忍痛回应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余飞一边和我说着闲话,一边主动在灶上忙了起来。我提过肉看了一眼,很新鲜,是猪肉。我很满意,开心地洗漱去了。他不幼稚,没有拿他那些粗糙的剩余品来逗弄我。
我们在小桌上愉快地喝着酒聊天,劫匪看起来很饿,但我跟他说他伤还很重,不能进食,他只好咽着口水羡慕地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
“余飞呐,你来了几天了,有什么打算呢?”
“三哥,我想好了,我表哥大概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我的帮他守着东西呀。我想找份工作,要生活嘛……说起来我都好羡慕三哥你呢。,每天那么悠闲,对了三哥,我现在都还不知道你是靠什么发财呢。”
“我?”这小子居然想套我的话,“我嘛,也就是混混日子,倒点杂货卖卖。对了,你想找什么工作呢?这里都快拆了,你也呆不了多久。”
“三哥你还别说,我运气还真是不错。来这里找不到表哥却遇到了你这个好人,昨天我去试试能不能找点事做,还真就让我找到了。”
“噢?恭喜你啊。怪不得今天那么早就来找我吃饭呢。是什么工作呢?”
“做房地产啊,”他又开始眉飞色舞,“而且是开发我们住的这片老房子的公司噢!”
“是么?那你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拆吗?”
“三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吗?因为昨天我听公司里的人说,因为手续上出了问题,这里暂时不会拆了。”
我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这是我这几天以来听到过最动听的一句话,胜过拆骨的声响。
下午余飞公司要做培训,他吃完饭便开心地走了,对内心已经充满秘密的他而言,屋里另一个男人的出现和我那些漏洞百出的托词都不足以让他追根究底。
屋里只剩下我和小白鼠。
我们刚才谈到这里暂时不会拆时,他眼里马上流露出绝望的眼神,他想叫,可是不敢。我更放心他了,事已至此,还需要绝望么?如果我要禁锢他,折磨他,杀他,早就可以下手,可是他却还在感到害怕,这可不是一个靠折磨他人为生的人应该有的反应,真是个智商低下的白痴!
我盛了些饭菜,塞到他手里,努努嘴。
“可……可以吃吗?”
“给你你就吃。”
“不是,重伤的人……”他一边说一边咧着嘴巴,拉扯伤口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我说你就信么?呵呵……”
我和蔼的言辞似乎并不能减轻他内心的挣扎,但他明白自己的死活并不在自己手中,于是低头慢慢吃了起来。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已经完全没有了尊严的壮汉。
他很快扒完了饭,我随即递上水,他诚惶诚恐地接过去牛饮起来。看起来似乎对我感恩戴德。很讽刺,我对他可一点也不好,但一碗饭、一杯水,他就把我当作救世主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三哥,我叫徐彪。”
我大笑:“你怎么要抢劫呢?你可以去打篮球呀!”
“大哥,别,别再玩我了,求求你。”他很惊慌。
“放心,我不会往你肚子里塞篮球的。”我摸摸他的头。“不过,你得帮我做点事。”
“您说!您说!”他连忙点头。
“你搬到我对面的房子去住,我会拿钱给你添家具。不过,你得做饭给我吃,饭钱我会给你,但你要是想再去抢我也不介意。”
徐彪呆住了,他万万想不到我会提出这样让他占便宜的要求,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觉得我在耍他。
“我说了不杀你,所以你活到现在,所以我叫你去对面住,你也一样得去对面住。”
“你认识什么走投无路的朋友吗?”
“认识!很多啊,就像那个……”
我挥手打住:“我不管这些,我只要你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来住。看到了吗?外面很多空房子。”
“好,好。”
“你相信我吗?”
“什么?”
“要是你想出去就跑掉,再也不和我照面,你相信我能找到你吗?”
“当然!三哥,您看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放了我一条生路,我徐彪可不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他说得大义凛然,就像刚刚上山落草的英雄。
说完我起身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回身说了一句:“刚才那个小伙子,你们不要欺负他,他是我学生。”然后踏出去拉上了门。
他自然不敢问我要去做什么,他所能做的,就是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可怜的人。
我只是偶尔来这里,虽然我租下了这间小屋,添置了满屋子的东西,可是我从来不会带人到这里来。我对于这个地方,只有给与,没有索取。这里从来也不开灯,虽然我也许看不见所有,但必然有些生命不请自来,生活在这黑黑的屋檐下。我不想打扰它们,在黑暗里,大家独自生活,各得其乐,这样,无论是我,还是它们,都很安心。
冰箱门开着,里面透出悠悠的光,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呼唤。在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空间,一个是人间,一个是天堂,没有地狱。如果一定要有,那么,人间就是地狱。我坐在它面前,看了好一会,心酸、愤恨、无聊,还夹杂着其他一些抓不住的情绪,一齐向我袭来。对着我最心爱的人,我总是这么无法得到解脱,无论我怎么像一块石头,都一样。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把你送到那边。你不要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有时候我也一样。不过你要明白,我不送你过去,不是恨你,而是舍不得。”眼泪顺着我平静的脸慢慢地流。
“你现在对于人间的种种看的清楚了么?反正我是看清了。这个世界有点脱离我的想象了,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你也不能告诉我,其实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告诉过我。你知道吗?什么事都是我自己考虑,真得很累。”
“不过快了!快了……”我突然兴奋起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见我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了!你一定要等,这会很有趣,真的。”
我把凌雪的头从冰箱里拿了出来,两年了,她还是那么美丽。人生总是那么无常,她离开了我,然后又在这座千里之外的城市与我相逢,在然后,我们又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我捧着她,隔着透明的冰层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看起来仍然鲜红的唇,然后才把她又轻轻的放入桌上透明的冰柜中。
打开了电视,我蹲在她面前,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睛。
……
“我爱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