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一）

我的外婆出生在紧靠黄河北岸的一个小村庄。外婆出生那天，北风怒号，大雪封门，家中已经断粮几天。外婆的娘倦缩在炕上的一堆破棉絮里，外婆乖乖地躺在娘的身边，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这天是公历1915年，农历乙卯年十一月初二。

然而命不该绝，三天之后邻居发现这家人几天没有炊烟，大雪封门三尺。邻居扒雪推开了门，发现了外婆和她奄奄一息的娘，邻居飞奔回家熬了小米粥端来，救了外婆的娘也救了外婆。我没询问过外婆那时她的爹和哥哥在哪里，我估计她爹带着她的哥哥住在扛长工人家的家里没回来，那时外婆已经有了五个哥哥，家里只有外婆一个女孩。

襁褓中的外婆生的粉团似的可爱，又是出生在大雪天，所以就起名叫了小雪。好心的邻居给外婆家送来了一瓢小米，看见外婆长的可爱，觉得饿死可惜了，就牵线给外婆找了一个小康人家做女儿。

外婆的养父母是有钱人家，但是结婚多年没有生养，那时想要个孩子不是太难的事，因为能生孩子又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家很多，但是外婆的养父母要就想要一个长的漂亮没有后顾之忧的孩子，在抱养外婆之前已经抱养了一个儿子，这会儿见了外婆就特别喜欢，立刻给外婆的娘送来了粮食，抱走了襁褓中的外婆，并告诉住的并不是很远的外婆的爹娘，今后两清，不准再去看外婆一眼。人穷志短，贫穷的外婆的亲爹娘只有诺诺点头应允。这些事情外婆在她十五岁之前一概不知。

外婆在养父母家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五岁，出落的花朵一般，据说外婆的漂亮远近闻名。在外婆很小的时候，村里逢年过节会耍一种叫背装的民间玩艺，把小孩扮成各种各样的形象让大人们扛着随着锣鼓表演，那时总是选中幼小的外婆，把外婆装在高高的杆子上背着串村走巷，据说只有这个时候外婆的亲爹娘和亲哥哥才能悄悄地在人群里看外婆一眼。

外婆的养母很疼这个抱来的女儿，小时候外婆曾跟别的女孩子一样被缠了脚，但是外婆在养母的娇惯下受不了别的女孩子都能受的那个疼，往往是养母刚给缠上，外婆就疼的大哭着让解开，养母要是不让解外婆就能疼的整夜哭着不睡觉，养母心疼女儿就只好依了外婆解开了缠脚布。最后外婆的脚就成了那种解放脚，解放脚就是介于缠过的脚和天足之间的一种脚。外婆的脚基本正常，只有大脚耻和小脚耻处稍有变形，要经常修剪，外婆一生都穿她自己做的鞋，但是也有例外，外婆有能踩雨的胶鞋，晚年时的外婆还有我们给她买的各种各样的舒适的休闲鞋，那种买来的鞋码一般是35＃，但是外婆穿的最多的还是她自己亲手做的鞋。外婆去世后我们在一个纸箱子里找出来满满一箱子她为自己做的崭新还没穿过的单鞋和棉鞋，最少有十几双，我们把这些鞋和外婆生前的许多衣服一并送给了外婆长眠之地的河南省南召山区那个外婆年轻时候曾经生活过的村庄的村民，那些人中有一些是外婆的远房亲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