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朋友苏了。我刚从希腊拍片回来，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很疲倦，第一件事是一定要去美容院的。想起她也刚从意大利培训完返回，便拨她电话约着一起去。那边是懒洋洋的声音，亲爱的，我在家里，不想出去，就想呆着看看书。我猜她一定在新装修布置好的家中，躺在她钟爱的那把长木质沙发上晒太阳呢。

    苏的家出奇地干净、整齐，白沙发、白地板，在桌面上看不到任何杂物。问她为什么没有什么小摆设，她笑说，都收在柜子里啦，有空儿的时候自己会拿出来玩一会儿。相信一个恋物的情调女子，总会有些特别喜好的杂货。它们并不需要示人与炫耀，只需与收集它们的主人会心微笑，忆起某一时空、某一地点的气息，刹那涌动的情感。所以，杂货，有时是非常私人化和秘密的。

    以前出国，在完成公务的间隙，第一件事总是想去shopping购买时装。最近却越来越钟爱去一些杂货店。因为时装差异性较大，有时很难判断是适合自己，容易买错，或者买了只适合当地穿、回到北京就穿不出去的。而杂货就不同，常常一见钟情，特别对口味、对心情，小心翼翼千山万水捧回去，左看右看都欢欣无比。我在日本购置的杂货最多，日本的杂货也最发达。这与日本的国民极为好美有关系，是追求精致文化的一种代表。

    而欧洲一些国家的杂货就古朴和乡村一些。想起此次在希腊坐车沿途没看到几家时装店，反而看到许多家家饰、灯具的杂货店，可惜没有时间细逛。希腊人的闲适是世界上出了名的，他们对待工作的态度令我们这些每日陷于“工作再工作”的热闹自叹弗如，想必他们也非常有闲情来摆弄那些可爱的杂货。德国哲学家皮珀说，缺乏闲暇，人和自己就会不协调，惟有处于真正的闲暇状态，才能脱离“隐藏的焦虑”。而歌德也说过，人类所能冀望的最高境界乃是惊奇。我想那些热爱杂货的人们，真正是很善于掌握闲暇的，这样的人，保存了对世界的惊奇感，在平凡与寻常中去寻找不平凡。

    其实每个人收集的杂货，或多或少都出自内心地讯息。喜爱旧明信片、旧地图的，一定恋旧重情；钟意500种颜色铅笔的，一定童真有趣；倾心各式猫图案物品的，一定狡黠睿智……

    整理自己的杂货，像看多年前的日记，常常会有与不同阶段、不同时刻的自己相遇。在日本我买过一个灰棉布的靠垫，红色卡通化的两个人牵手图案，乍一看很像WC的男女标志，但吸引我买下它的是上面几句红色的英文：Finally……Both Dream About Love a .Get Married b. Loving and Be Loved c. Last for Ever。那时候情感无寄，对爱情没有信心，我同时买了两个，希望在某一天送给最对的那个人。它在我的衣柜里静静地躺了两年后终于找到了主人，实现了我对它的期待。

    我还有非常钟爱各式的盒子、箱子、罐罐，木头的、皮质的、特色图案的，林林总总收集了一些。盒子可以关上也可以打开，也许比较像自己的性格：有时一览无余，有时又希望不被曝光。所以当每天的事务越来越繁杂，身处公众空间越来越多，我更渴望通过摆弄杂货回到自己。

    最近的居家理想，是一定要有一个大的功能齐全的衣帽间。希望在那里留出空间，开始建立自己的杂货共和国。不想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