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熏一口吞掉华阳机砖厂 

江阳市建材局长郑远熏近十天来晕了头：办私企饼干厂，工商局不办执照；建材厂厂长冯开贵又找上门来。

郑远熏想“这个问题”是要找冯开贵好好谈谈。

冯开贵原是华阳公社生产队大队长，1980年办了个木材加工厂。为扩大业务又想办一个华阳机砖厂。郑远熏觉得冯开贵主动投靠麾下是好事，问: “你同公社说过吗？”

冯开贵说: “说过，完全同意，已有了批件。但还得主管局点头。”

郑远熏说: “那就没问题了。” 点点头，为麾下增加1个成员十分高兴，又问：“今天找我啥事？”

冯开贵说: “请局长批转《向市建行申请追加100万基建贷款》。”

郑远熏说: “你在建行贷的100万就用完了？又要追加100万。”

冯开贵说: “快用完了，建座20门的轮窑就用了近20万，三通一平包括建栋能安排320名単身职工的宿舍又用去20万，安装天然气管子用了30万零……砖机还没订呢。”

郑远熏说: “那就放在这儿吧，我看一遍就批转。噢，还是怪你，华阳机砖厂是立了项的，我不签字批准建行已会受理。你还在乘坐1吨半双排坐吗？该换车了，换成‘大众2000’ 跑哪儿都快。”

冯开贵说: “‘大众2000，’太贵了吧。”

郑远熏说: “不贵，只要物有所值，华阳机砖厂刚兴办，要添置的东西多呢。”

冯开贵点头，说: “谢谢局长关心，我走了。一会儿转来拿追加100万贷款的‘批转’。”

郑远熏说: “我批了后就放在办公桌上，我万一不在，你拿去就是。记着，今天之内务必交给建行。”

冯开贵刚走，守门老头贺云光带进1个4、50的汉子，说: “郑局长，罗隆机砖厂厂长找你。”

郑远熏说: “引进来坐吧。”

贺云光引进个大肚罗汉走进郑远熏的办公室。郑远熏打着官腔问：“你找郑局长啥事？”

大肚罗汉说: “听说你们要进台制砖机。县里刚给我生产队进了1台‘5～8型制砖机’，还没拆封，我打8.5折相应转让给你们。”

郑远熏说: “我看看再说。”

大肚罗汉说: “当然得看看再说。我开有车来，可顺便乘我开来的车去罗隆看看。”

郑远熏说: “我乘车会晕车。”

大肚罗汉说: “乘轮船不晕船吧，乘轮船逆长江上行也可以到罗隆。”

郑远熏说: “乘轮船倒不晕船。”

大肚罗汉说: “不晕船就好。那我去买轮船票，买2等仓的轮船票。2等仓的是客房。”

郑远熏说: “可以，但要买后天的。明天我要主持局里的会，作些交代。”

乘轮船，在东门口码头，早晨3点钟上船，不方便的乘客也可头晚上船。

二楼全是2等仓的2人间客房和1等仓的单间客房。

进了2等仓2人间客房，互道姓名，郑远熏知道了大肚罗汉叫舒俊怀。

轮船逆长江而上。过了南溪，再行驶半个多钟头，开始减速，缓缓靠在一艘泊在河边的囤船旁，舒俊怀说: “局长，下船了。”

郑远熏说: “离岸那么远，怎么下？”

舒俊怀说: “先到囤船，由木船摆渡上岸。”

果然，郑远熏、舒俊怀和其他十多人由木船摆渡上岸。郑远熏见眼下是2米宽的二流坡平坦大道，大发感慨:“不错，罗隆不错。”

舒俊怀说: “当初考虑到生产队的机砖厂建成，红砖便于销售，我们生产队还出款15%整修这条大道呢。这条大道的尽头就是罗隆场。吃了饭再进厂吧。”

郑远熏问: “你们生产队占地多少亩？”

舒俊怀说: “占地近300亩。”

郑远熏说: “300亩建座机砖厂完全够了。”

舒俊怀说: “还要考虑生产队367名男女老少要吃饭。”

郑远熏说: “就是。国家为工农业争夺耕地都头疼。我们江阳市已推广‘灰砂砖’了。”

舒俊怀说: “所以，我们才把订购已到的制砖机转让给郑局长。”

郑远熏、舒俊怀吹着壳子己走进罗隆场。

舒俊怀抢先走进饭馆，说: “老板，还是先来个清蒸全鸭和东坡肘子。”

郑远熏瞪大眼睛瞧着舒俊怀: 意思是，你能吃得完一个清蒸全鸭和东坡肘子？

舒俊怀明白郑远熏怀疑的眼光，说: “别人都称我是‘大肚罗汉’，況且，轮船是6点钟开始卖饭，我给你抢购啤酒和大转弯（卤鹅翅膀）点去了，等我转去面条都卖没了。你却睡到8点多9点才醒，看着你慢慢喝啤酒下大转弯，我只能眼乞。来来来，这东坡肘子做得地道，味儿不错，我还给你留着瘦的，十足的腿筋肉。”

郑远熏、舒俊怀吃完饭，已是下午3点。舒俊怀依依不舍地看看桌上的残羹剩饭，说: “慢慢往厂走。”

到了“厂里”，郑远熏见到汽车篷布遮盖的一套制砖设备，搅泥缸沾有泥土，说: “你这个人就爱扯谎，说没拆封，明明是用过的。”

舒俊怀说: “这件机器只是试了试车。转让给郑局长，也要为机器负责呀。”

郑远熏问: “这全套制砖设备，多少钱才转让？”

舒俊怀说: “我买成70万，转让给局长699999.9万。”

郑远熏想，叫价还半，考虑是用过的，说: “30万转让干不干？”

舒俊怀说: “局长还价太没良心了，无论如何都该添一点儿，那就只有改天再谈。”

郑远熏说: “再见。”连舒俊怀的办公室都没去一趟，茶也没喝一口，直接走了。也丢下一句：“老苏，你等我的电话。”

郑远熏回到江阳市，立即打电话给冯开贵，说: “中午你来我家吃饭。”

冯开贵中午到了郑局长家，招待的是回锅肉和白菜秧煮豆腐汤。

郑远熏说: “为了给你置套制砖设备，我白跑了2000多公里。回到四川罗隆，罗隆机砖厂厂长舒俊怀要转让一套二手制砖设备，却叫价700万。”

冯开贵说: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郑远熏说: “我想来想去，小冯，还是引进生产塑料门窗的生产线好，就将就你的木材加工厂厂址，再不用征地。那时，小冯的企业就是大型企业；小冯就是市级干部。”

冯开贵说: “为建机砖厂已征地60%，丢干柴不可惜？”

郑远熏说: “已征了的地可以按月租出去，又是一笔收入。”

冯开贵捣蒜似的点头，说: “还是局长的主意多。” 从此，冯开贵便成了郑远熏的心腹。

郑远熏立即打电话给江阳市建筑陶瓷厂厂长汤思齐，说: “我送你一座机砖厂，你就叫建陶分厂。”

汤思齐认为郑远熏红口白牙齿，一向说假话，哪有白送一座机砖厂的好事？但还是决定到郑远熏家里去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汤思齐到了郑远熏家里，郑远熏夫人陈工正炒好宫爆鸡尖和炖好银耳汤恭候自己，弄得自己莫名其妙。

郑远熏问：“思齐，你认识冯开贵吧？”

汤思齐说: “认识，一起开过会，是个有闯劲的企业家。”

郑远熏说：“冯开贵又想建座机砖厂。基建已建了座20门的轮窑、可住320名单身职工的宿舍、安装了天然气管道。只是砖机还没订。我一句‘一套制砖设备700万元’把冯开贵吓得半死，赶紧打了退堂鼓。”

郑远熏考虑了一会儿，继续说：“其实，我到过罗隆考察，恰恰罗隆1个生产队要建座机砖厂，买来的制砖机又与生产队367名男女老少争耕地要吃饭扯皮。最后，只好把制砖设备70万元转让，我还价30万，罗隆生产队长说我没良心，无论如何要添一点儿。我估计30万～40万拿得下。”

话说到这儿，郑远熏问：“思齐，你们建陶厂原是双河机制砖瓦厂吧？你很有管理机砖厂的经验。所以，我才说: ‘送你一座机砖厂’，你得到机砖厂可取名建陶分厂。”

汤思齐说: “是的，我们厂原是‘双河机制砖瓦厂’。”

郑远熏说：“我四川的人脉网告诉我：四川罗隆有套制砖设备要转让，只需3、40万块錢，你在非预算内开支就行。”

事情说这儿，汤思齐多了个心眼，是否非预算内开支，都是国家财产，国家审计局都要审计。说: “局长真使我情处两难。”

郑远熏见汤思齐左右为难，说: “哪，哪，哪……干脆我写张借条，郑远熏借到建陶厂40万。” 郑远熏还在努力为私企奋斗。

汤思齐1、2分钟“唉，唉，唉……” 说: “也使我勉

为其难。” 最后以关心的语气说: “买来没用呀，需原泥，需三通一平的厂址。”

郑远熏说：“既然我打了借条给建陶厂，每年亏本或赚几百万都与你无关。你就别假关心，也别想分一杯羹。我本想，我俩合作，利润5.5分成，我出靣‘租’下冯开贵的征下的地，不付钱给他，他也不敢翻天。现在你不想合作，个人关系就盐无我来醋无我。但工作关系还是上下级关系。”

汤思齐想，郑远熏吞掉了华阳机砖厂，肯定是只人人喊打的老虎。说：“你永远是局长。” 心里想， 以后到监狱去看郑远熏，用老称呼，叫：“郑局长，”狱警不会起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