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星期天。我在旧金山的第一个星期天被泾渭分明地分隔成两块：早上跟老李去他的教会做礼拜，亲身感受了一下这边基督教会的氛围。结果昨晚写了一半新浪博客就死机了，而且上海已经是周一，工作邮件开始扑腾扑腾地跳出来，情绪就有点乱。教会的一章就先按下不表，我先说一下周日下午那点事儿。我们去了金门公园，de Young博物馆里恰好有毕加索作品展，很惊喜！我个人对de Young里面的其它展品兴趣不是很大。美洲开发至今能够挖掘到的好东西太少了，而真正有年头的陈列大多来自于印第安或墨西哥南美那块儿。看着那些簇新簇新的锅碗瓢盆金银细软，我觉得还不如去看画册。历史遗留的细节感太少了。当然，de Young里面也有非洲等其它地方弄来的展品，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我没有再去看。

然而，两个短期的展出却很不错。一个是从巴黎毕加索博物馆搬来的老毕作品展，另一个是西班牙设计师Balenciaga的服装展，引来参观者甚众。

对于Balenciaga and Spain，我想说：裙子很好看。以往我对服装设计师总抱有一点“不过是快速消费品”的偏见，现在可以重新审视一下。而对于毕加索，我一直是喜欢的，我是说喜欢这个人，就像喜欢梵高那样的喜欢。

梵高当年一到达普罗旺斯，就被那里的美景折服。但是，在他给弟弟提奥的信里，却觉得没有一个画家画出了普罗旺斯真正的美。以他当时的资历，这番话无非是一个自大狂的妄言。所以，梵高开始拼命地画画。在他的画里，星空旋转起来，柏树就像炙热吞吐的火舌。旁人视他为异类，甚至是疯子，而对于梵高而言，省略了旁枝末节之后，主体的精华即如他画笔下所呈现的那样。我们说他是表现主义，他自己或许还觉得是在写实呢。然而，我喜欢这两人的原因是：他们都有一双独到的慧眼，有独立不羁的灵魂与思考，当然，还有能够把这个世界深藏的秘密用画笔热情表达出来的卓越能力。在画面感受上，我被打动了；而因为我自己既没有慧眼，也缺乏不受干扰的独立思考，更没有卓然的能力，所以我更加仰视他们。

关于艺术，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外行。

当毕加索的作品开始从写实风格慢慢演变成立体主义，世界被解构得“面目全非”，很多人开始不耐烦了，有人会直说“看不懂”，有人甚至嗤之以鼻：“他就是个疯子。”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陈丹青的一个讲座。陈丹青笑言有个年轻的朋友问他：“您的这幅画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让陈老师卡住了。他想了想，反问那个青年：“那你能告诉我人生有什么意义吗？”我当时听到这儿就觉得陈丹青有点太爱摆谱，人家无非是想求甚解，你作为画家本人为什么就非得刁难观众呢？然而陈丹青接着说，“我画那幅作品的时候真的就是心里有点感觉，想把这种感觉在画布上表现出来，你要硬追着我问意义......嗯，说实话，我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后面又说了一句话，让我久久回味，几乎有醍醐灌顶之感。“‘意义’不过是人类塑造出来的观念，而在中国，对‘意义’的拷问更加变本加厉，凡事皆问意义。可是，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意义’呢？”

所以呢，就像当年那个“讨厌的”同学在送我的《足球词典》上的赠言那样 - 不仅“足球是用来欣赏的，而不是用来讨论的”，艺术也是如此。

在一个多伦多的深夜，万籁俱寂，我带着耳机听拉赫玛尼诺夫钢琴协奏曲2。在此之前，我从来就是拿古典音乐只当作平复心情的手段，完全是雁过不留痕。那天晚上，在沉沉的睡意里我忽然惊醒，当时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我听懂了拉2里面的蕴意。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又回到了可笑的老路上。一次跟一个朋友聊起老拉，他说他也喜欢拉2，于是我便软磨硬缠地要他告诉我他听到了什么，不然他凭什么喜欢上的呢！这个朋友并没有给我一个理想的答案，这让我很不甘心，所以我接着准备上网去查，只是为了印证我笨拙的耳朵也能听懂拉赫玛尼诺夫的曲子。幸好，在搜索过程中，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我这是在干什么！？音乐难道同我以往所有的考试一样，也有一个标准答案需要严格遵循吗？如果我把这个关于拉2意义的问题抛给作曲家本人，他就能给我一个精辟的、唯一的答案了吗？艺术作品给予创作者的或许是一种即时的宣泄与迸发，而艺术作品给予听众、观众、读者的则因人而异。不同的耳朵与眼睛，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认识，就会有不同的艺术感受。想要用有限的语言文字去表达对艺术复杂多变的感受，本身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所以，让我们安下心来去享受美好的艺术吧，不分析，不拷问，不比较，不求甚解。

 

JACKSON HAPPY 21ST BIRTHDAY WE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