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贴在凤凰虹桥上的告示。本来敲上红印的可算是件严肃事情，可“公捕公判大会”这几个现实世界里已经极为少见的字眼还是激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于是，9月11日上午9:30成了我们标记在日历上的时间。

9点，文化广场上早已挤满了人。年轻人对这样的事情大概没有兴趣，游人也还在凤凰九景流连，广场上大多是些中老年人，或带着未成年的孩子。据说这样的事情在凤凰也并不多见，当地人同我们有着一样的新奇。人们说笑着，打发等待的时间。广场上一片喧闹，很多人伸着脖子留意着，好像怕错过好戏的开场。

先有请领导入场，然后领导讲话，无非是些正义凛然的套话。人们讪讪地站着，左顾右盼，似乎感觉前戏并不怎么有趣。直盼到主持人宣布押解犯人上场，整个围观的人群突然之间向讲台急剧收缩，一层挤推着一层。没赶上前几排的就爬上任何可以攀爬的高处 - 亭台的楼梯，喷水池的台沿，娃娃们则被一把抗在了肩上。

犯人们被五花大绑，反剪着双手。主持人的凤凰话在扩音器里更加含糊不清，我猜八成是在一个个地宣判罪行。判决完的犯人好像被推搡着跪了下去，耷拉着脑袋，更加看不清面貌。动弹不得地被示众，就像是加在他们刑期上的一项额外惩罚。领导们大概觉得，如果他们还有廉耻之心，他们理应觉得羞辱，而羞辱是解救他们灵魂的那帖良药吗？我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热闹，脑袋里却浮出鲁迅在《药》里面描述的场面。这场面与今天的仍有很多的相似 -

“没有多久，又见几个兵，在那边走动；衣服前后的一个大白圆圈，远地里也看得清楚，走过面前的，并且看出号衣上暗红的镶边。——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当年读这课文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也有点义愤填膺，为了上世纪初中国民众的麻木。今天我在这里，虽然面对的可能是真的十恶不赦的罪人，我的心里既没有对他们罪行的厌恶或愤恨，或者对被害人的同情与怜惜，我所仅有的感受只不过是事不关己的木然和见着新鲜的兴奋劲儿，与懵懂无知的顽童和当日麻木的草民并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