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最近因吸毒被抓,瞬时间成了颓废后进艺术家的新代表。张元的电影在内地很多都无缘一见,那部根据王朔小说改编的《看上去很美》,票房也不咋的,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一年前看完后就奋笔疾书大发议论,今天突然翻出来,觉得其实还是讲着和上一篇同样的主题:自由意志的缺失。
有没有看《看上去很美》?王朔的小说改编。一部专给大人看的儿童片。
有人说这是儿童版的《飞越疯人院》。方枪枪五岁,却是一颗生来就热爱自由的灵魂。一个寄宿的幼儿园和一群热衷于设置规则的老师。老师每天把孩子带到厕所,叫着“1、2、3,蹲下!”小朋友们同时除裤、下蹲、拉屎。拉出屎的小朋友可以得到表扬,奖励小红花一朵。我看着,觉得挺乐。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没觉得什么是理所不当然的。方枪枪小朋友却是异于常人的早熟,他瞪着这些制度,似懂非懂地抗争。
前些天看了个电视采访,听到几句语出惊人的话,一直想跟人分享。采访是关于“小学生写检讨”的。被访者:一个大约8、9岁的小男孩。人物脸部被打上马赛克。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一个小朋友的话还有可能被他的学校当成日后打击报复需要的“罪证”?小男孩声音稚嫩,讲话很慢,听得出没有事先准备。
记者:“老师叫你写检讨是为了你好。你就把写检讨当成写文章好了。”
男孩:“写文章是快乐……写检讨是把快乐变成了忧愁。”
记者:“老师叫你们写检讨是为了让你们发现错误,改正错误。”
男孩:“检讨写多了,检讨就变成了……(停顿、思考)……主角,错误变成了配角。”
我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偶尔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玩又吃惊,一个小屁孩儿竟然说得出这样高水准的话,像个哲人似的。仔细想了想,却像《看上去很美》要告诉我们的那样,我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睿智阅尽世事的大人的思想是不是早已被体制格式化。格式化?呵呵,这真是个有趣的字眼,好像挺确切的。小时候的脑袋虽小,却装了多少五彩缤纷的问号、惊叹号;慢慢地,我们中的大多数颗脑袋都在睡梦中被格式化,醒来之后就是现在这样的波澜不惊了。格式化的程序是个很庞大的系统,有学校的制度、社会的规范、中国几千年来的道德准则,而我们身边一个个已经被格式化的脑袋的监督则是让整个程序周而复始、不断循环的关键行。
我们为了什么写检讨呢?写检讨能够让我们变成一个好人吗?好人的定义又是什么呢?我不禁又想到曾经读到的一句话: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实际上就是认认真真生活在虚伪里的人。难道不是吗?
有一次讨论雀巢婴幼儿奶粉的创意。妈妈对孩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希望呢?“聪明、可爱……”这时一个同事说,“人见人爱”。不知为啥,我的心里厌恶之感陡生。为什么要人见人爱呢?怎样才能人见人爱呢?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排除婴儿期),在中国,大概就是和一个成熟的好人一样,尊敬一切规范和制度,而且大概还是一个规范和制度的卫道士。我忽然有点愤恨自己。我不是曾经很以自己常年是班级小干部而自豪吗?我不是曾经也是父母家长眼中的好孩子吗?我不是曾经也以举报、监督、提携“后进”同学来显示我对老师、对制度的忠诚吗?我为什么是个好孩子呢?如果给我重新来过,我一定不要再做好孩子。虽然一己之力绵薄,一个我的不听话对这个系统不会有任何动摇,但是我为能够做这个一尘不染的庞大机器上的一粒碍眼的灰尘而感到欣慰。
我的小外甥女大概五岁的时候,夏天常来我家住。有一次跟着大人看电视,好像是和婚外恋有关的情节。她看到那个第三者,就面带厌恶地斜着眼睛说,“这是个坏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心里突然很不痛快,却不明白所以然。今天想起来,才找到了原因。这世界姿态万千,没有绝对的是,绝对的非,绝对的好,绝对的坏。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就已经在大人的循循善诱下,明确了大是大非的标准。她的把好坏分辨的太清楚,却让我看到了可怕的格式化的“奔腾”速度。现在她已经读小学五年级,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众人称赞的好孩子。中队长、有礼貌、听话,等待今年进入一所名牌中学,继续优秀下去。
建议大家有空的时候,去看看王小波的书,在那里你会找到一颗难得的自由的灵魂。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