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兴致大发整理旧物，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这本《女孩子的抽屉》。三联文库1995年出的一册小集子，收录了一堆小女生的青春文字。编者其实是我的高中同学，当日的语文课代表，后来进了文汇报，是把能舞文弄墨的好笔杆。我在里面也受邀凑了一篇，名叫《给阿易的信》。这个叫阿易的同学其实姓杨，为免真名真姓地“搞臭”他，所以就把“杨”字给拆了。

 

时间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一转眼12年晃过了。再读这篇12年前的文字，记忆中的空隙又被渐渐填满。在台灯昏黄的光影里面，我忽然想念起那个姓杨的有趣的家伙。

 

高二时曾对他说很想有一天去朱自清先生笔下的荷塘享受无边的月色，可没料到一年后听这话的人却进了那个学校，而且从此便有了整整五年的时光去填补我的愿望。

 

什么事儿在他那儿都似乎能变得简单。在清华，他依然把烦人的数理化玩得很自如，还占着班长的头衔，领导着一个“和尚班”。虽然挺牛，可他每次从北京回到上海，都会给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臭”一顿。笑他以前偷懒抄别人的作文，稀里糊涂地抄上了小孩子管他叫“阿姨”；还有他的随笔总是图多于字，墨墨黑的一大篇。而他，在我们极有兴致“揭发”他“丑行”的时候，却总是保持着不落的笑容，照哼他的歌，拍他的钢皮尺打节奏。

 

他大三、大四的时候参加了清华的登山队，的确去登过几次险峰。又一次聚会，发现他竟化上了超时尚的晒伤妆，以鼻梁为中心，深棕色向两侧面颊扩散延伸。问了，才知道是登山的时候全副武装，却不小心疏忽了眼镜和口罩的中间地带，于是就有了如此酷妆。毕业没几年，他前额的头发就开始变得稀疏，而且发际线从此一路后推，我们都怀疑跟那次雪山晒伤有直接关系。他后来留过齐颈长发，扎一小辫，还是那付屁颠屁颠的乐呵样，特艺术家；再后来，索性一气推净了“自留地”，从此少年脱发事件就不再被提及了。

 

姓杨的家伙后来讨了个特漂亮的媳妇儿。谈恋爱的时候，那姑娘正在参加广西一个什么小姐选美，姓杨的还到处找我们拉票来着。我们都懒得掺乎，结果那姑娘还是得了冠军。要说样貌，那还真有点鲜花插xx的小味道，可是人姑娘对他还特痴心，大学刚毕业就委身下嫁了，然后这两个神人就飞去了太平洋那岸的加拿大。

 

他根本不会法语，却落地在魁北克的一个罕有华人的小镇。时常发来一些他们在那儿耍玩的照片，都是怎么看怎么美怎么开心的那种。生计完全不成问题，因为他竟然在短短的法语速成班后成为了当地一家餐厅的副厨。注意，是副厨，不是伙计！我没口福吃过他做的中国菜，所以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么调理闻名世界的法式大餐，又没被炒鱿鱼的！

 

他后来在蒙特利尔完成硕士，加入雪铁龙公司后，我去那儿看过他们夫妻俩。他们住一套两居室的公寓房，那天一进门就闻到很重的香蕈味。主人告诉我，他们以前养了只猫，老爱从9楼往下跳，前两次都没事，可最近一次失足摔死了。他们那是在烧香为猫猫超度亡灵呢。真不知道小猫是否受到过非猫的待遇，所以宁死都要逃离主人的魔掌？卧室兼客厅设成了灵堂，而另一间宽敞一点、隐秘一点的房间则被特辟为女主人的画室。客人只能在门口探上两眼，因为满地、满墙的画纸、画笔、颜料，压根儿没法“插足”。洗手间的浴缸上面挂满了衣服，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满足了精神需求而腾不出衣橱的空间了。。。

 

那天晚上，他还开车带着我们在蒙特利尔兜风。那辆wagon是他800加币买来的，开了两年，然后重新整修拾掇了一下，2000加币卖了出去。这种好买卖也只有清华汽车工程系的人做得出来，这学真没白上！

 

因为女主人对梦想的不懈，他们后来搬去了米国。老婆在东部深造艺术，老公转战波音工作。波音，那可是造飞机的地方啊，属于保密单位了吧，我没搞懂有严重红色背景的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以前也没觉得他咋样，一大篇文字下来发现他的故事都奇特又好玩，顿时对我认识的这个“神人”高山仰止起来。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了吧？哈哈。。。kid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