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生病
那时,为了通过学画画能拼出一个活路的幻想,因没有任何经济方面的支持,时常是穿着破窟窿袜子,或者就是光着脚没袜穿,村人在县城街上碰见我光着脚都流露出寒心的眼神。一次,我们几个在杜马班结业的学员一块去一位学员家里,因是冬天,家人热情地招呼我们上炕吃饭。大家一个个都上了炕,可我就是不上炕。家长说,你看这娃,也太客气了。他们不知道,我脚上穿的袜底都是破窟窿,上炕得脱鞋,我怎么好意思脱鞋呢。我穿的衣服也是补了穿,穿了补,补得是补丁大块,补丁和衣服原颜色也不一样,就更显得破烂。又一次,滹沱村一学员因洗衣服临时把我的上衣穿在身上,我才发现,远远看去,真像一个叫花子。后吾有诗云“穿的衣服缝大块,远看就像河南蛋”。数九寒天了,别人都穿棉袄棉裤了,我还穿着单衣单裤。有一次,在文化馆院里,一位老师用锯锯一棵刨倒的树,喊我帮忙给他踩住树。本来就够冷的我,穿着单衣单裤在雪花飞舞的寒风里给他踩了大约半个小时,那寒风就像锋利的小刀一样,一刀一刀割着我没有一丝热气的肌体。由于穿着单薄,每天身上里外几乎就冷冻透了,头发脏了,索性就直接把头伸在水龙头下哗哗的洗开了头,而水龙头下的水池里就是冻成的一层层冰凌块,水龙头下吊着冰柱子。我也算是和冰天雪地天人合一了。
革命大业程崎岖
冰天雪地酷流寒
凌云壮志飞九天
甘舀苦水洒心田
我用自己的诗激励着自己,鼓舞着自己,温暖着自己。问题是,我终于冻病了!那次,因发烧发冷,咽喉疼痛,我昏昏沉沉地躺倒在文化馆大门口北边屋子里的床上,感觉病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虚脱。我想必须去医院找医生看病。在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的时候,竟然累出一身汗。到了医院后,因前面有病人,我只好痛苦地趴倒在桌子上,待医生喊我时,我已昏睡了过去。医生看了我的咽喉,大声说到:哎呀,咽喉发炎了!我也不知我这个咽喉发炎是多大的病。1987年母亲不幸去世后,由于心情不快和劳累,1988年5月,潜伏了十年的咽炎爆发了。由于感觉难受和用手指摸到咽喉处都是一排排的疙瘩,医院的医生又用神秘的口吻昭示着病情的严重,那意思就是说,弄不好就会演变成癌症。那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儿子尚小,什么事业都没名堂,这生命却走到了尽头。我真实的心理已经和死神走在了一起,真实的听到了死亡之神走向我的脚步声。我心里的计划是:首先和儿子照个合影,然后弄一瓶安眠药,悄悄藏在我的身上,待病情到了一定程度,我就一把安眠药自行了断,终止生命。因为那时税务所的所长患了癌症后,从乡医院转到县医院、西安医院,自己始终都不知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医生在给他治病的时候,药方、药瓶上都是做过手脚的,要么是外文,要么换了药瓶。终于有一天,所长的生命烛光熬到了最后时刻。所长的妻子拿出老死衣,对所长说:孩子他爸,你的病是癌症,大家都尽了力,办法也想尽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把这身衣服穿上,冲一冲,也许能见喜。(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人将死之时,把老死衣穿上,也许能把邪气冲走,让病人得救。)听了此话的所长,流了两眼的泪,就停止了呼吸。我想,我可不能弄到那一步,明明治不好,还在苟延残喘,而且,到了病重的那一步,自己会毫无能力和机会弄到安眠药自行了断自己。我心里默默思考着自己有可能的最后的活法。
5月18日,乡政府把我送到了比较驰名的“541”医院检查。尽管我很冷静,但一路多数时间却是昏睡着。经检查,医生告诉说是滤泡性咽炎,在他们那里住院也行,回平陆住院也行。我就选择了回本县住院。从那时起,我因为咽炎和所引发的咽喉病灶局,辗转于县、市、省医院,挣扎了二十多年,才有所缓解。这是后话。
继续接着上述从县医院看病说起。为了能有经济支持学画,也为了能归还治病花的钱,在病尚未痊愈的情况下,我在别人的介绍下,给县邮电局从县城到茅津段栽杆埋拉线(叫做打拉线)。邮电局的人给我们干活的人每人一辆自行车骑着去茅津。因早上我没有吃饭,而且身体尚在病中,我觉得肚子不能空空的去干活。我走进途中经过的傅岩饭店,但口袋里只有一毛钱,我考虑这一毛钱应该要买花钱少、量要大的东西。我选择了喝米汤,五分钱一碗,一毛钱能买两半大碗清米汤。但米汤烫嘴喝不成。邮电局那个带队的姓焦,他站在饭店门口凶煞恶神般地大声呵斥道:你还去不去,不去了我就把洋车收走了!没办法,米汤也没喝成,便赶快随着人家走了。带病挖坑埋线干了好几天,领了多少钱现在是记不得了。
尽管生活之路的艰难,画画之路的渺茫,我心里却一直用信念的力量支撑着我的精神世界,以那些五十多岁才开始学艺而成功的名人事迹激励着自己努力努力,奋进奋进。于是,每一次需要离家出走,背起打成背包的被褥就上路了,不管翻多少沟,过多少梁,走多少滩,经历多少黑夜和黎明,都是义无反顾,挥汗前行。
黄海无际,晨雾茫茫
露水滴滴,迎辉似珍珠
啊,诗家画者快描来
大地突颠颤,春风盖世来
啊,
何缘何故乾坤颤
岂有寒月春风谈
急令青山,急拜黄龙
动问人间白鸽
否能掘净茫然
足下万物忽起舞
九霄乐歌响环宇
迷雾腾空
茫然骤净
啊——原来——
啊——近啦——
啊——来啦——
万众悲欢,齐声呐喊
啊——
原来——
这是1976年7月24日这天,我去县城参加文化馆为一个单位搞展览(参加每一次帮助搞展览就是我们学习提高的机会)途步经过龙门关的时候,望着龙门关山脚下已被秋意渐渐浸染的大片黄河草,思考着自己艰难悲壮的人生,不禁慨从心来,于是,记录下了只有自己能读懂的文字。
在我的意念里,秋色霜染的黄河岸边,大片迎风摆动的黄河草,就像无际的大海一样波浪粼粼;晨曦初露,阳光透过如轻纱般的薄雾,照耀在那披满晶莹露珠的黄河草上;而那草上挂满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颗颗珍珠在闪耀着诱人的光辉。此刻,虽然秋的清晨寒意阵阵袭来,但蓝天、晨曦、黄河、黄河草、露珠、薄雾依然构成了一幅宁静美丽神秘的景色。这么美丽的景色,会诗词歌赋的诗人、会描绘山河的画者,快来吧,快把这美丽的景色变成脍炙人口的诗篇和惊世骇俗的画卷。然而,突然惊雷滚滚,大地颤抖,秋色里阵阵春风盖世而来。啊,这是为什么?寒月岂能有春风?黄河,关山,白鸽信使,请回答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惊动了这宁静的画面?这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然而,很快,脚下万物舞动了起来,蓝天之上响起了悦耳动听的笙歌,白云上群仙随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飘然而至,天上地下成了美妙的世界。啊,明白了,原来是他来了,他踏着如山轰鸣般的脚步,似乎从远古不可阻挡地缓缓而来!
他来了,大地为之而颤抖,春风为之而扑面,万物为之而歌舞,万众为之而欢呼,群仙为之而祝贺,因为,他来了!
这个他就是意念中的我!口袋里没有分文余钱的我在渺茫的境地傻木呼呼地做着黄粱梦!

1977年9月9日,和画友薛武千途径王沟村时,我为村姑画的写生画。

1977年9月12日,张店职业中学老师刘克武集中美术班全班学生,让我现场为学生禹德云画的头像。

写生于1976年4月王崖村创作班。王崖村团支部书记邓五元。
写生习作。

写生习作。

写生习作,部官机械厂王师傅。

1975年,学画一个月后的10月4日写生习作,美术班学员关建伟。
1976年7月21日干活收工回家路上写生的我村四生产队犁地把式
毛增宽背影。
写生于小涧北老村四组菜园:董苏红等女社员劳动之余在做针线活。

写生于五龙庙沟降龙水库工地。背影为董文科。

写生于1976年4月18日,王崖创作班学员郭文顺是毛家山插队知青,因脚伤卧床休息。平时都习惯称他“小毛山”。他画别人我画他。那时记得他是姓何,2016年,曾被毛主席接见的当年带领他们插队的天津湾兜中学校长郝广杰说他姓郭。

平陆高调传人郭江绪的表演鼓架。1975年11月17日晚上在县文化馆北房间,我特意画下了这个道具。道具顶部放的是我刷牙的绿色小茶缸,右边挂的是我的军绿色挎包。


1977年7月24日写生于活塞环厂车间。

根据活塞环厂生产小型四轮拖拉机的生活体验创作的宣传画草图。

1976年11月10日,站在尚未竣工的阀片厂临街楼顶写生的平陆县委政府大院。因我是写生画画的,看楼师傅允我上到了楼顶。

1976年为母亲生前好友的母亲画的像(我称她为老姨)。2010年4月5日清明节回村时我拍下了依然挂在他们家里的画像。

1976年为时任村支部书记的杜新民父亲画的像,2010年4月5日清明节回村时我拍下了依然挂在他们家里的画像。
我们生产队的牛。写生于1977年8月26日。
这是一幅很有回忆意义的写生画。1976年7月26日,我骑着自行车载着窟沱村的画友曹长法,从我村家里出发,经黄河滩湿地去往县城。因途中车胎被扎泄气。我们便推着自行车来到了他位于黄河边窟沱村的家里,寻找来了补车胎的胶水和锉。我们首先拔下内带,找到泄气处,用锉把一块橡皮和泄气处锉毛,涂上胶水,按在泄气处,当我们松开手后,橡皮便脱落了。我们认为是涂上胶水后操作的速度慢了,便把车带和橡皮再次涂上胶水迅速粘合上,但奇怪的是依然补不上,我们认为还是速度慢,便一人一手拿着橡皮,一手拿着车带,做到橡皮和车带很近的距离,一人拿着胶水往车带和橡皮之间涂上胶水后,迅速将二者压在一起,等了一会,手一松,还是粘不住。这个时候,曹长法的哥哥来了。只见他在涂上胶水后,慢腾腾地等了一会儿,才将橡皮按在内胎上,车带便补好了。他哥哥在补带的时候,我便不失时机地拿起画夹画下了补带的场景,画面上有锉、胶水瓶、工具箱、没有夹子的打气筒。曹长法在旁边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