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寒交迫画画路
学习绘画有造诣 身心疲惫多磨难
数九寒冬薄衣衫 时常饿得冒虚汗
001、去省城
1976年2月19日下午。运城汽车站候车室。一位20岁的小伙子一手拿速写本,一手握者HB铅笔,面对着眼前背着行李、带着小孩、上车下车的男女老幼,还有坐在候车场打瞌睡的、聊天的人们,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忘乎所以的捕捉着一个又一个“镜头”,随着笔下的舞动,一个个不知姓名,不知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的人们,被这个写生的小伙子“定格”在他的画本上。他身边有一群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和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人,这些人专心致志地在看年轻人写生。他们似乎和乘车毫无关系。此时,他们中间有人突然大喊:哎呀,去平陆的客车已经走了!
原来这群人是要乘车去平陆的。画画的年轻人是笔者我自己。一群年轻人是平陆文化馆培训出来的农民画画骨干。中年人是平陆县文化馆的杨亨利老师。大家是在太原参观山西昔阳农民画展和阳泉市工人画展回来的。现在因专心致志地看我写生而误了去平陆的车。正在大家因误车而心里不快的时候,杨亨利老师发现头顶挂着写有“万荣”二字的候车牌,不仅解嘲地说:怪不知误了车,原来是在万荣的牌下呀,我们都成了万荣七十二争了。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看着万荣二字哈哈大笑起来。沉闷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大家又说又笑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等第二天再回。
上述镜头反映了我那时对画画的痴迷顽固程度,其实也是因自己艰难的家庭生存环境而痴迷学画,试图以画画为突破口杀出家庭里的人为因素和经济因素导致我难以生存的困境。
去太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走出大山,第一次坐火车。
前几天,村支书对我说,你有了好事了。县上通知你去太原参观学习。这对我来说,真的是激动人心的好事!不要说去开眼界参观省城的画展,仅这不花钱能去省城就够激动的一塌糊涂了!因为靠我自己口袋里半文钱都没有的条件,想去省城,做梦都没敢梦过。
第一次出远门,我的心劲很大,于第二天下午赶了十里山路来到杜村赵夏丝家里。她也是美术班学员。善良热情。这次她也去太原。第二天鸡还未叫的时候,我们就起程向县城奔去。跋涉了三条大沟,四个山梁的三十多里路程后,接近县城边缘村落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影子.....
这次去太原参观是运城文化局在全区统一组织的,经费是地县两级补助。平陆县由吴梦琳老师负责带领我们去。去的学员有贠百文、孙春平、芦灯全、赵永让,赵夏丝,还有年龄大点的徐全旺、景小娥等十多人。据说去太原得坐火车四百公里。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见火车是在三门峡东站里。因我们村和三门峡一河之隔,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我和伙伴王文斗过河步行到了三门峡火车站东站。里面有很多火车。我们从落差一丈多的低处爬上了火车轨道旁边,此时,一列高大威猛的火车发着咣咣和轰隆轰隆的巨大吼声向我们缓缓高压过来。在我们的眼里,那火车就像紧紧盯着我们、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火车头两边嚓嚓地喷着愤怒的白气,如泰山压顶般地离我们越来越近。看着愈来愈近,威慑逼人,就像要一口吞掉我们的火车,我心里虽然也感觉有压迫感和恐惧感,但我还是能压住阵脚,微丝不动地迎面和火车对目而视。而比我年长一岁的王文斗,看着气势汹汹,喷着白气,似乎向我们灭顶般高压过来的火车,惊恐的直往土埝下滑落。但紧接着火车却往后退了起来。王文斗一看火车往后退了,便转身往土埝上爬,不料刚爬上来还未顾上看火车,那火车突然声嘶力竭,震耳欲聋地朝我们大吼了一声。立足未稳的王文斗立时惊恐的“啊”了一声吓得滚下了土埝。看着狼狈不堪的伙伴,我不由得大笑起来。其实,我也是外强中干,那场面,那气势,还真是摄人心魄,令人恐惧,但我毕竟稳住了阵脚,没有被吓倒。
......
此次去太原我最大的印象是没有挨饿和忍受了寒冷。
先说没有挨饿:因在村里劳动强度极大,所以饭食量就很大,出门在外最大的威胁永远是挨饿、吃不饱。但这次参观虽然是一票一餐,但那种用高粱面做的甜发糕却是能随便吃。
再说忍受了寒冷:我在赵夏丝家里走的时候,她看我穿着单薄,就把她父亲的小大衣让我穿上。但大伙在太原进动物园参观的时候,我的双手虽然一直藏在身上最温暖的地方,但却因手冻僵的一直在口袋里捏不住五分钱硬币的门票钱。待付了门票钱,大家已经走了很远。为了追赶他们,我就奔跑了起来。不料那铁栅栏里的老虎一跃而起和我并排一起跑了起来。跑到拐角处经过时,我就呈现在老虎的正前方了。在老虎的眼里,我就成了它眼前的食物,老虎猛然一跃向我扑来,不料却扑在了迎面而挡的铁栅栏上。我望着老虎嘲笑了一下:哼,你以为你还在景阳冈山上。呵呵,现在想来,要是没有双手被冻僵的过程,还不会有这精彩的一幕。不过,我一直搞不清的是,老虎是真的把我当做猎物想捕获我,还是在逗我玩。除过这次双手冻僵的记忆外,还有就是在去往展厅参观的客车上,车上有座位,我就是不敢坐,因裤子单薄,坐在瘆凉的皮坐上,一股寒气直逼全身,就像坐在寒冷的冰块上,那个冷啊,每一次外出,都是颤抖着出去,颤抖着回来。但我从没有思考过,究竟是太原太寒冷,还是我穿得太单薄这个问题。因我的内心是满怀着希冀的,是火热的。
在太原宾馆,全省各地区的人都是和本地区的人住在一起。我感觉很高大上:平时觉得很遥远的本地区的各县人,到了省府居然立马就成了一家人般的亲近。大家住在一个屋里,都是学画画的,自然就开始了写生。芦灯全自告奋勇为大家当模特。我选择了一个侧面,因为侧面工作量小,画得快。不知在场的这些业余土画家平时功底怎样,反正这次是我露了彩,我画得最像。2006年,我把保存了30年的作品给了芦灯全。他甚是惊奇,说居然还保存着!
在太原礼堂里看电影,我看到舞台上面挂着贴有热烈欢迎埃塞俄比亚大字的横幅,心想,省城就是不一样,居然和一个国家交往。
在省文化宫,我看到各地的曲艺队,我发现他们都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的人,因为在平陆看到的曲艺队都是盲人组成的。从此知道曲艺是一种文艺表演形式,并不是因盲人参与才叫曲艺。
在太原食品街,第一次吃刀削面,因我喜欢吃醋,一次就喝了小半碗老陈醋。看那锅里滚着圆圆的白色丸子,听说是甜的,因喜欢甜食,也因口袋里钱少,就只敢尝了一毛钱,也就是尝个稀罕,多年之后,知道那是元宵。
在太原,赵夏丝、赵永让这些姑娘们,第一次见到漂亮的翠绿色纱巾,说着满口平陆土话,欢欢喜喜、叽叽喳喳,旁若无人般地在脖子上绑来绑去。我感觉满口的土话在这里好不协调。
从高大上的省城回来,双脚落到平陆的街上,看那平时四层高的县政府楼房竟然感觉和我的肩膀一般高。
作者 王正选
笔名黄河风,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获2020年河之东十佳作者奖。出版30万字纪实文学《黄河的儿子》一书。报告文学《走出宋家河的女人》获《山西农民报》征文优秀奖,“利丰杯”征文二等奖。散文《怀念狼》《怀念鬼》《怀念贼》《清明前夕忆母亲》入选三晋出版社《百位作家作品集》。报告文学《一醉不醒的葛永刚教授之黄河情怀》入选《神州》期刊。报告文学《走出宋家河的女人》入选《河东文学》杂志。
个性签名:没有自己的流向,就不配称为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