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长篇小说《当年风华正茂时》
作者:云端
文章来源:中华知青网论坛
第九章(2)
林解放已走了一个多月也没有音信,吴秀丽在焦急中等待,各种猜想也随之而来:家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是林解放有啥变化?这些日子不知啥原因肚子紧一阵慢一阵地疼痛。无论心情和身体怎么不舒服,她还是坚持为大家做好饭。自尊心使她不愿在大家面前露出愁容,也不愿把肚子疼的事告诉大家,总认为肚子疼不算大事,过一阵就好了。
今天吴秀丽的肚子疼得更历害了,黄豆粒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她趴在炕沿上压着肚子来缓解疼痛。临近中午疼痛有增无减,她实在没能力做饭了。小青见妈妈痛苦的样子吓得“哇哇”直哭,小手不停的为妈妈擦汗。
大家收工回来,听到小青在哭,都来到吴秀丽的屋里,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吴秀丽忍着疼痛说:“肚子疼得厉害。”
齐国建抱起小青,给他擦着泪水,对贺小群说:“你快去把赤脚医生找来。”
贺小群一路小跑来到大队医疗站,赤脚医生于占富正要回家吃饭。
“于医生,快到我们那儿去一趟,吴秀丽的肚子疼得历害!”贺小群气喘吁吁地说。
“肚子疼到我这来呀。”于占富面无表情地说。
“她肚子疼的来不了!”贺小群提高了嗓门。
“肚子疼?是不是又要生孩子?是你们谁的种呀?”于占富一脸的坏笑。
平时知青和社员开玩笑,这样的话没少听到,贺小群很不愿听,可现在正是求这小子的时候,说得再难听也得忍着点。他着急地说:“别开玩笑了,快去一趟吧!”
“我以为你们知青不得病呢。”于占富不紧不慢收拾那个带红十字的箱子。
赤脚医生在农村可是了不起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有个大病小灾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他自然也就成了社员尊重的对象。这样的职务别人是干不上的,于占仓当权时为弟弟安排了这个职务。于占仓为知青的事被撤了职,当弟弟的心里也不舒服,总想找机会为哥哥出口气,现在知青有事求他,他当然不能痛快地答应了。
“你快点,行不行?”贺小群喊着说。
“只有生孩子的我才到她家去,其他的病都得到我这来,就你们知青娇贵。”于占富极不情愿地背起药箱子和贺小群走出屋。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如果是齐国建来,二话都不用说,就会乖乖跟着走,在孩子一样的贺小群面前,他总要甩出些闲话。
吴秀丽的疼痛有增无减,被折磨的大汗淋漓,面色苍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占富坐在炕边,很象回事的把吴秀丽的手拿过来号了半天脉,问过吃啥饭,后又拿着听诊器在吴秀丽身上摁个遍,嘴里问着:“这疼不,那疼不?”他虽然中西医并用,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于占富的动作,希望这个土医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别让病魔折磨可怜的吴姐了,吴秀丽的疼痛揪着大家的心呀。
于占富又把吴秀丽的肚子摁了一会才说出一句话:“是不是得了疝气?”
“你问谁呢?”齐国建心里很不高兴,他知道疝气是内蒙地区的一种常见病,用土办法一治就好。
于占富总是懂点卫生知识,他想了一会说:“这疼法又不象疝气,先打一针镇痛的吧。”他为吴秀丽打完针又留下几片镇痛片。
齐国建不放心的问:“到底是嘛病?”
于占富吭哧了一会说:“可能是吃的不合适压着凉气了。”说完背起药箱子走了。
齐国建心里暗骂:嘛狗医生呀!尽管对这样的医生不信任,但也没法。他希望吴秀丽只是普通的肚子疼,打过针吃过药就会好起来。他把小青抱在怀里,边为他擦眼泪边说:“小青不哭,妈妈会好起来的。”他安慰着小青也是安慰着自己。
也许是药发挥着作用,吴秀丽的疼痛得到缓解,她缓慢地坐起来拢拢了额前的短发,脸上露出惨淡的一笑说:“没大事,这会好多了,你们都收工了,我还没做饭。”说着就要下地。
“哎呀!你都病成嘛样了?还做饭,好好休息会吧。”齐国建拦住她。
“我没那么娇贵,你们干半天活了,多累呀,还是我去吧。”吴秀丽执意要去。
“我们都会做饭,你甭管了。”麻永顺说着走出去做饭。
大家干了半天活是又饿又累,吴秀丽的病使大家忘掉了这些,看到她的疼痛得到缓解,大家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饥饿也随之而来。
吴秀丽还是从炕上下来说:“还是我去做吧,我做的快。”说着来到外屋虽然肚子还在疼,但是她不愿在大家面前露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她知道大家都在牵挂她,痛苦的表情会影响大家的情绪。吴秀丽还是坚持为大家做了中午饭。
晚上收工回来,齐国建忙到吴秀丽的屋里,见她又趴在炕沿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忙问:“肚子又疼了?”
吴秀丽痛苦地点点头。肚子疼痛在加剧,她咬紧牙根不发出痛苦的呻吟。
大家都来到这屋,见吴秀丽痛苦的样子都愁眉不展,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替她承担这份痛苦,可这又是办不到的。
“还得找于占富去,总这么疼谁受的了啊!”郑大根着急地说。
“找那个‘二百五’医生也白搭,不行我到公社请个医生去吧。”麻永顺看着齐国建说。
齐国建叹口气说:“现在天都要黑了,往返四十多里谁会来呀,还得找于占富,总归是个受过培训的医生。”
“于占富这个王八蛋!”贺小群骂着找于占富去了。
这会于占富没费事就来了,他问问病情还是说不出啥病来。也不知这个赤脚医生当时都学了啥,他又给打了针镇痛药留下点镇痛片就走了。
齐国建跟着走出来一把拽住于占富说:“你要是觉得我和你哥哥有过节就不尽力看,把病给耽误了,我要你的脑袋!”他真怕于占富泄私愤。
于占富慌忙说:“那我可不敢,你要信不着我,赶快找找别人。”现在他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
齐国建放开于占富说:“我看你也是个扯蛋医生!”
于占富还真怕担责任,提议说:“你们找找冯桂兰她妈去吧,她对常见病比我还有经验。”说着忙走出屋。
齐国建忙来到冯永富家,热情的冯伯母比赤脚医生好请得多,听齐国建一说,忙放下手中的活来到知青点。
冯伯母对一些常见病有着丰富的经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她,她有一套很有效的土办法,拔火罐子、挤脑门子、刮个身子,比起蹩脚的于占富要强得多。冯伯母用她布满皱纹的手摸摸吴秀丽的头说:“烧的很厉害呀。”
大家眼巴巴的看着冯伯母的一举一动,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他们真希望冯伯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我看是不是得了疝气?”冯伯母寻思着说。
大家都知道疝气在啥部位,都知趣的走出去回到对面屋,不约而同的卷起烟,紧锁双眉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好象只有多吸几口烟才能减轻内心的沉重。
冯伯母看了看吴秀丽的下身认定不是疝气,心里犯了难,问:“于占富开的啥药呀?”吴秀丽忍着疼痛说:“说是止疼的,还打了一针,可是药劲一过更疼了。”
冯伯母焦虑的说:“不能光吃药打针顶着,明天早点去区医院,可别耽误了!”她又大声对那屋说:“你们都过来吧。”
大家忙扔掉手中的烟走过来,希望听到好消息。
齐国建进屋就问:“没嘛事吧?”
伯母很有经验地说:“明天早点上医院吧!这地方疼,一个是吃的不合适,另一个是压住凉气得了疝气,我看这两样都不象。再就是一个叫啥炎的,得了这病也肚子疼,我娘家侄子得过这种病,后来到医院割去一块肠子才好,我寻思是不是这个病呀?”
在冯伯母的提醒下,齐国建突然想起“阑尾炎”三字来,他也听说过这种病及症状,说:“您说的是不是阑尾炎?”
冯伯母拍下自己的大腿说:“对,是叫阑尾炎——你看我这脑子。”
麻永顺也想起来了说:“阑尾炎是这个疼法,我前妻得过,得赶快上医院做手术!”
齐国建说:“这倒不是嘛难做的手术,我忘了不知在哪本杂志上看过,外国医生在船上照着镜子自己给自己做过这样的手术。”
大家都感到惊奇。郑大根问:“为嘛自己给自己做呀?”
齐国建走出屋,大家也跟了出去,他说:“这种病不能耽误,耽误了会……”他没把生命危险说出来:“快找队长借车上医院吧!”大家从齐国建疑虑重重的脸上看出了病情的严重性。
于占富留下的去疼片已失去作用,剧烈的疼痛使吴秀丽失去知觉,在大家高声呼喊下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个亲切焦虑的面孔,她安慰大家说:“我没事,这会儿好多了。”
牛车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走着,木制的车轱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传出很远,让人听起来更加心烦。老黄牛不了解人的焦急心理,无论屁股上挨多少鞭子也快不起来,为了减轻牛车的重量能快点走,齐国建和郑大根始终没坐车。路边的野草挂满了晶莹的露水珠略微一碰就会落下来。俩人的裤腿和鞋都被露水打湿。草原上没有专修的道,每条道都是车轱辘轧出来的,当旧道被压的大坑小包的出了水,又得重新轧出一条道,有时按一条道走就会遇到泥坑而不得不返回来,黑天更增加行走的难度,不走到泥坑跟前发现不了走错了路。虽说是初秋内蒙草原的夜晚已寒气袭人,白天光膀子不冷,黑天穿棉袄不热。
齐国建想得很周到,在牛车上铺了很多草又铺了很厚的褥子以免颠簸,可是他忘了自己只穿一件衣服,他的心象着了火一点寒意也觉不出来,他焦急的心容不得牛的慢性子,恨不得在牛屁股扎一刀让牛飞起来。大黄牛已尽了力粗大的鼻孔急促的喘着气,口边挂满了白沫,身上已沁出汗水,黄色的毛贴在身上,见到这种情况,齐国建的鞭子也不忍频繁地落在牛的身上。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夜幕慢慢地退去,医院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齐国建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