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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遐想

(2006-11-06 16:14:46)
分类: 小小说

下午,秘书小杨把车开到政府门口,轻轻地说:“王总您就歇着吧,晚上还有应酬呢,我把报告递到办公厅就行了”。“嗯!”我闭着眼睛,挥挥手,就听见“砰”的一下关门声。

这阵儿浑身燥热,身体酥软,思维更乱。中午,几个大学同学聚会,还没有到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地步,几个人就已经被十几杯酒灌倒了。

邓林,来自一个山区的农民男孩,留着锅盖头,带着瓶底厚的眼镜,总是穿着军大衣坐在阶梯教室的角落。我们班没有人能想到他会有什么出息,可是——他现在美国的一家著名公司任职,并且已经拿到美国绿卡,准备举家迁往美国了;高墨,一个自命不凡,留着小胡子,穿着拖鞋,抱着吉他,总在校园草地上冲着来往女生疯狂弹唱的痞子,竟然在蚊帐里明目张胆地悬挂一幅自己创作的裸体女人素描,现在又找了个漂亮小姑娘做媳妇准备去香港开办艺术家画展了;赵霞,留着齐耳短发,高喉咙大嗓子,疯疯癫癫的小丫头片子,这次又升了一级,当上财政厅厅长了;还有那个爱打群架,无事生非,总是补考,被学校记过处分的陈伟,开始注册第七个公司,据说总资产已经拥有7个亿了。乖乖——,还好,最近我才把桑塔那换成奔驰了,要不然真TMD丢份,虽说是国家的,可坐上的权利是我的。

“嗝——”中午吃的鲍翅夹杂着红闷狗肉直往上返,已经涌到了喉咙口。我伸手去摸车窗摇把,没有?我一怔,哦,对了,换车了,我哑然失笑,暇意的伸出食指去按窗户下按纽,期盼着玻璃柔和的落下,像一个美女轻轻的脱去她的衣衫那样。

咦?期盼怎么没有出现,再按,仍然无动于衷。

咳!洋车也有失灵的时候。我扭动车门把手,门手轻轻的摆动了一下,却不能推开。怎么回事?反复做了几次同样的动作之后,还是没能打开车窗,也没有推开车门 。“嗡——”的一下,我的思维完全清醒了,脑子也不那么浑浊了,我意识到我被锁在这车里了。是的,小杨走后,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嘀”的一声。肯定是这样,没错!

望着四周密闭的玻璃,我多像是一个小小的虫茧,等待变一只美丽的大蝴蝶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结果呢,我变成了一个琥珀,永远的留在这里不再能出去拥有蓝天白云,也不能拥有丰厚的大地。

今年夏天,省内一家报纸登载的一则消息:一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锁在车里逛商店,回来时候孩子已经死了,据说是缺氧。

我会死吗,看着窗外急急匆匆的各色行人,望着路边来来往往的高级车辆,感觉呼吸已经不那么通畅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掏出手机,熟悉的按了发射,却传来“you called the number is out of  always”。接连几次,都是这样。祈盼小杨来开门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完了,连手机信号都不能够穿透这辆车,可见车的密封性一定是非常的好,没有人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昨天舅舅突然地就死去了。舅舅原来是市中心医院院长,生前于人为善,处世乐观,185的个头200多斤,却不妨碍他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晚上却突然的死掉了,躺在他那亲自指挥抢救了多少人的急救室,睡在他那送走了多少人的病床上……。哎——,生命竟是如此脆弱,生命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抚摸着真皮座椅,环顾四周,发现车是比桑塔那漂亮,换了这么多天的车,我还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他。记得任命销售部经理拥有第一辆面包车的时候,虽然夏天热的要打开所有车窗,并不停的拉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冬天要忍受或许还要塞张报纸才可以抵御从窗缝灌进的贼风,却也感觉有了自己的专车了,毕竟是身份的象征啊。这是第三辆车了,职位也从部门经理升到公司总经理了。

胸口越来越闷,我烦躁地解开衬衣上边的两粒纽扣。外边人群熙嚷,车里却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可怕,很像是在遥远的天边看人间的一幅画。难道这一切就要离我远去了吗?我的鼻子发酸,视线模糊,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噙在嘴里有一丝丝涩涩的苦。

呼吸越来越急促了,真想咧开嘴巴大哭一场。妈妈啊,儿不能给您尽孝了;老婆啊,一定要把儿子好好的抚养成人啊;还有几笔存款将变成银行永远付不出的死帐了;还有几份保险也没有人知道向保险公司索赔了……。遗憾啊,刚刚开始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此时,我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失控地抡起双手砸向玻璃,汽车报警器“呜儿~~呜儿~~”作响,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看我一眼,又匆匆的走了。

我很奇怪,平常人们不是挺爱看热闹的吗?我奋力的继续着刚才的举动,“呜~~~~~~~~~~~~”响声连片。外边的人看见我双手在车中挥舞,一定以为我在手舞足蹈呢。看看手中新买的手机,我终于决定将手机砸在车窗上。“咣!”手机重重的撞击在车窗上,又分成机体和电池两块散落下来。“噔!”的一声,我看见车门锁扣跳了上来。

推开车门,看看蓝天,多么美好啊。我伸出一条腿,身子尽量前倾,张开大嘴深深的呼吸了几下。酒已经全部醒了,现在感觉思维清晰,心情舒畅。我想对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微笑,想向每一位行人问好。即使一位MM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还是谄媚的、仍然保持着嘴角上翘的姿势。

不知什么时候,小杨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王总,等急了吧,怎么~~您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很好。”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把腿抽回来,软瘫的躺在后座位上。对小杨说:“今天晚上,取消一切应酬,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吃晚饭。”

小杨迷惑的看着我,我挥挥手,车一溜烟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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