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的隐私
哦，天哪！

    我至今也没弄明白，隐私究竟是什么。那些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东西？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可能谁都无法描述或者概括。
    除了人，世界万物也有隐私吗？小狗的隐私是什么？小鸟儿的隐私是什么？还有小虫、大象、老虎……也许动物真的有隐私，只是因为我们不愿意把自己混同一般动物，所以我们不了解它们的隐私。
    我们小时候，鸡蛋还是稀罕物，虽然常见，却不是轻易可以吃到嘴里的，油盐酱醋指着它们呢。因为稀罕，对鸡生蛋的情况必须了如指掌，不能让鸡把蛋下到别处去。每天早晨开鸡架门，家家都要把可能生蛋的鸡抓来摸一摸，今天会不会下蛋，大约什么时候下清清楚楚。当时觉得大人们很神，两指一搭，连鸡屁股、鸡肚子里的情况就都了然了。今天回头想想，还真不是那么体面——摸鸡屁股，不就是刺探鸡的生殖隐私吗？
    作为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植物有没有隐私？叶、花、果、根……植物几乎把什么都袒露在人的面前，似乎没有什么隐私。但是也有人看到了植物的隐私——深夜开放的昙花，深藏在木头里的音乐，丛林高低错落的层次……小鸟为什么在这个树杈上筑巢不在另一个树杈？这个看似偶然的选择，其实是小鸟对树的秘密窥探的结果。为什么这种树和那种树可以嫁接，而其他树种不可以？当嫁刀切开真木的皮，一切都了然于园丁心中。为什么同样的花种，这一棵开黄花，而另一棵开红花？科学家就是这些问题的探秘者，然而真的知道了吗？我们不过是以自己的经验去推测外界罢了，世界是否真的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还在两可之间。以人的经验去推测动物、推测植物，这可靠性有点玄乎。
    植物的隐私在于植物不言，人类之所以有许多东西被称为隐私，是因为其实这些东西已经被自己透露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人说年龄是人的隐私，可是即便没有你一遍一遍填写的表格，没有一遍一遍地慨叹生命易逝，你的面容、你的声音、你的动作、你的心态……你的所有生命迹象已经将其出卖得一干二净。这棵树究竟生长了多少年？我们只能猜测，它自己从来不说。去年结很多果子，今年却结得很少，我们称之为大小年，也有人说果树去年累了，今年要休息。——焉知不是果树今年心情不好？

    这人简直是个木头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我们经常抱怨那些反应木讷的人，可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外界反应甚少，顺带还把木头贬损了。如果说人的隐私在于企图掩藏些什么，而植物的隐私恰恰在于坦白，在于毫无隐匿——一切就是这样，你们看吧。可是人有好奇之心：不可能，一定还有东西没交待，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植物的隐私是什么？其实是人的好奇心引发的自我困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究竟谁是木头人，真的不太好判断。

    我喜欢像木头一样存在——我就这样，你们自便，大不了说我生活在木头一样的世界，这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

                                                     201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