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严寒
哦，天哪！

    时令已到冬至，从今天起白天将越来越长，日照也将逐日增多，但是天气却要继续变冷，要不是学过一点地理知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即便知道这是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对那即将到来的严寒，也还充满了恐惧——一张脸被寒风刮得越来越厚，手脚经常像在受着刑罚，最不能忍受的是，无雪的冬季到处灰乎乎的，显得更加寒冷而漫长，像永无尽头的寒夜。
    于是非常想念南方的冬季。长年灼热的阳光显出难得的温柔，轻轻地抚摸着饱受风吹日晒的大地上的一切有生和无生，像一个暴躁了一辈子的老父亲到了晚年而显出的慈祥。于是人们都很用心地享受这份温情。一天忙碌过后，踩着傍晚散碎的阳光，走过老榕树，看那飘拂的长髯和牵牵连连的树群，想象一家人相依相偎的的景象，心里也不由产生一丝无所追求的宁静；碧绿的七里香和三角梅闪着金色的光泽，偶尔一两朵偷偷绽放的小白花，像调皮的孩子，惦记着白天的游戏而不肯入眠，黑亮的双眸在朦胧的夜色里眨着天真的光；棕椰和凤尾竹似乎更沉稳一些，在阔大的叶尖上镀了一层浅黄色，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表明它们已经知道这是冬季……在这温暖的冬日里，可以尽情地享受上天安排的各种风景，甚至可以拐进榕树下曲曲折折的小巷，看人家坐在树下就着刚刚升起的明月吃晚餐。然而，如此安祥的时刻也最容易产生孤独，只好在耳朵里塞上耳脉，用歌声来驱散心头的枯寂，那首淡淡的《梦之浮桥》便在耳畔没完没了地铺展开来：
    ……
    在我举杯的时候
    把对面留给你
    当遇到美好诗篇要为你读一遍
    你只需在燃烧过后把灰烬全留给我
    爱并不盲目
    没有爱才盲目
    开始在你来之前结束在你走后……
真不知道尚雯婕的歌喉怎么会如此空灵，宛如只有几片白云的天空，那南方冬季傍晚的天空，总让人产生思念的情绪。手里没有可举的杯子，无聊地走进理发店去剪个头，希望那锋利的剪刀能把心头的思绪一起剪断……
    现在想想真好笑，当时怎么总是缠绕在那种理不清的情绪里呢？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很舒展地去呼吸那清爽的空气，去享受各种草树散发出来的单纯的清香，去捕捉每一丝大自然的声音，甚至在这样的季节里还可以拿一本优美的散文倚在鱼尾葵下静静地读到暮色四合。还好，我到底还是记住了很多，要不，在这寒冷而枯涩的季节里该用什么取暖呢？
    是，在这灰乎乎的季节里，我至少还可以躲进温暖的回忆里，用那略带伤感的歌声把自己轻轻地送回那个美丽的小岛上，享受储蓄在心底的阳光。那些不曾有过这样记忆的人该怎么办呢？比较起来，我该有多么幸运！
    得意之余自己又笑起来：根本就不知有温暖的冬季，自然不知道寒冷也是可以逃避的——如果一切都以宿命的方式去看待，又有什么不可以忍受呢？自己也不过知道南方还有温暖而美丽的冬季而已，那些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哪，又有什么不曾忍受？这样想过，真的就笑不起来了，因为知道即便逃出了严寒，最终还有无数的苦难无法逃避，甚至不知道那也是可以逃的，也是有处可逃的。真不知道是过得明明白白好些，还是糊里糊涂更合适，难怪道家要大喊什么“绝智弃圣”。——这老庄也真是有意思，每每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总能在他们那里找到落脚之处，这夹缝里的智者啊，竟能如此游刃有余！
    好啦，既然有那么多无可逃避，多一份严寒也未必就有所谓，该承受的就宿命地承受吧，就当自己不知道南方的冬季是温暖的、美丽的。许多老人在严寒里悄悄地隐去了，或许这也是一种逃避严寒的方法吧。面对严寒，需要有一副强健的骨骼，还要有一粒冥顽的灵魂啊！
                                                              2009.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