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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呼比不上密约姨母薛涛也 |
分类: 历史评论 |
文·心灵朝阳
王实甫的《西厢记》可谓家喻户晓,老少皆知。《红楼梦》里就有宝黛读西厢的故事,同时,戏曲《西厢记》还曾经被改编成为京戏、黄梅戏、电影等。在戏曲文学的广为流传下,张生和莺莺的故事不亚于梁祝的传说。丫环红娘的大名,几乎成了所有媒婆的代名词。不用说,“成人之美”的红娘因为西厢故事而名扬天下。人们为张生叫屈,为红娘鸣冤,甚至对崔老夫人郑氏一肚子怨气,这个嫌贫爱富的糟老婆子,几乎成了当年裸婚一族的大克星,令人恨之入骨。
《西厢记》一举成名,既符合“佳人才子”的传统戏路,同时也迎合了中国观众的仇富心态,尤其适合于反抗封建婚姻的情侣,使之具有了现实的意义和进步价值。然而,尽管经久不弥的《西厢记》让中国观众百看不厌,但事实上,《西厢记》与最早的原创剧本《莺莺传》的故事内容却大相径庭。出乎读者意料的是,《莺莺传》又名《会真记》原来并不是什么反抗封建婚姻的小说,而是一部最早的意淫小说。或者说是一部最早的都市传奇,言情类网络小说。虽然那时没有网络,但是其故事形式和整体剧情,与今天的网络小说有些类似。
《莺莺传》故事内容大体如下:一位书生名叫张君瑞,二十二岁仍然孑然一身。至于单身的原因吧,张生的理由堂而皇之:登徒子他老人家是个好色之徒,但我张某人不好色,不好色的原因是要找到自己看中的人……大概登徒子是个瞎子,抓个女人就出轨,基本上不考虑自己看中看不中。当然,张生的想法也可以认定是反抗父母的包办婚姻。
张生于普陀寺救了崔氏母女,崔夫人郑氏十分感激——崔莺莺与张生原本是姨表兄妹,按照今天的法律,近亲是不能结婚的。既然是亲戚,搭救也是份内的事,可崔夫人却非要女儿出来相见。莺莺本是一位大家闺秀,而且年龄刚刚十六岁,大概对婚姻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尚且有些懵懂,因而不太情愿相见。结果郑氏生了气,把闺女狠斥了一顿,莺莺无奈,才不得已出来。结果张生见到的莺莺根本就没有梳妆打扮,脸上也没有喜色。尽管如此,毕竟是二八女多娇,正处于人生花记的莺莺仍然娇艳可人,面似桃花,目似明月。张生一见,不禁大喜。一下子爱是了小姐的美貌,留恋这一刻里的浪漫一见,一时情不自已,找到小姐身边的丫环红娘,“私为之札者数四,乘间遂道其衷”。呵呵,原来红娘得了张生钱财,才帮他撺掇好事。
红娘得知张生对莺莺的感情后,反过来问张生:“那你为啥不求亲呢?”人家张生大言不惭地说:“我都得了相思病了,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哪里还能来得及求婚呢?”郑氏本有玉成之意,毕竟张生是当时社会中的潜力股啊!想想,如果张生一点名气都没有,只是《西厢记》里的一名穷酸书生的话,哪里会有“张与蒲将之党有善,请吏护之,遂不及于难”呢?再说,当年的作者元稹15岁登科,21岁在河中府任小吏,可见元稹笔下的张生并非无能之辈,老夫人郑氏也不是傻子,谁会舍得让这位前途光明的外甥,眼睁睁地从眼前溜掉了?可张生却是一个圆滑世故的老油条,人家不走求婚的正道,反而要暗地里搞浪漫密约。这丫环红娘得了钱财,自然要替张生办事。
为了讨小姐欢心,张生玩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写情诗。结果因为“待月西厢下”一诗,张生误入莺莺闺房,反被莺莺狠斥了一顿。“非礼之动,能不愧心!特愿以礼自持,无及于乱。”可见莺莺也是义正词严。然而,接下来的故事急转直下。正当张生因莺莺的斥责而绝望时,几天后的一个夜里,突然红娘敛衾携枕而至,还把张生叫醒,说小姐来了!张生睡得迷迷乎乎,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只见红娘拥小姐而来,接下来二人同床红共枕,享尽床第之欢,直至第二天早上红日高照,却依然缠绵不舍,红娘到来后,才搀扶小姐而去。小姐走了,张生仍然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呵呵,我们也觉得有些象似在梦中——大概这是一种败笔情节,在传统小说里,一定缺少了某种合理的因素,当然在网络小说中,可以宽限,自然也就无可追究了。
以后,张生与莺莺“朝隐而出,暮隐而入”,不知不觉往来一月有余。——这种男欢女爱不做到光明正道上,反而要搞得阴阳怪气,不知是为了爱情?还是苟合?倒是很象现代的一夜情吧?张生与莺莺偷情,崔氏夫人不能没有见到吧!无奈自己不好多言,也就只能想办法成全他们吧?谁知张生却借口要到京中赶考,离开了崔家。
临行前,张生还给莺莺写了几首诗送她。
到长安一段时间后,张生没有考中状元,闲来无事,又到崔家游玩。张生求见莺莺,但都被她推辞了。后来,张生隔墙听到莺莺弹琴,再次要求相见,莺莺便把琴声停了。不久,张生又到了去长安的日子,便再次请求见莺莺小姐。莺莺这才与张生见了面,莺莺斥责张生说:“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必也君乱之,君终之,君之惠也。则没身之誓,其有终矣,又何必深感于此行?”张生回到长安没有考中状元,给莺莺写了一封信,莺莺回信说:“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瞧瞧我们的莺莺小姐,还在责备自己呢!
张生后来遇到好友元稹,对他说:“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余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哇塞,这时候,我们的张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多么正直的人物啊!与莺莺好了一场,就将她看作“妖物”。为了避免红颜祸水,不至于象昏君一样迷恋女色,所以要做到“忍情”,这其实才是他与莺莺分手的真正原因呢!后来莺莺嫁了人,而张生也娶了妻子。但是张生居然旧情未了,还到莺莺的丈夫家去看望莺莺,莺莺拒而不见。
后来,莺莺生活得也不太如意,大概是伤心而逝了吧!“普救之僧舍所谓西厢者,有唐丽人崔氏女遗照在焉,因命画师陈居中绘摹真像……”
莺莺之死,似乎与张生没有任何干系,而张生不论做什么事情,自己都有充足的理由。追求莺莺,先言自己不好色,买通丫环与小姐相会,似乎自己又成了“受害者”,反而是小姐自己投怀入抱。接下来离别,再相见,又反过来是莺莺抱怨——总而言之,张生同志来去自如,还可以“忍情”为“道德君子”。直到两人婚后,还堂而皇之地求人家见面。总而言之,《莺莺传》的整个故事,情节写得十分牵强,头绪纠缠不清。作者本人与张生似乎就是一个中心,既不体恤莺莺的苦衷,也不追问自己心中到底有没有爱情?除了卖弄诗章和世间风月之外,其他真没有多少可读性。而莺莺作为一名十六岁清纯少女,一会儿把人家说得极其正派,一方面又出乎意料地轻薄。倘若张生有情,又何必惹来“始乱终弃”?
据说,作者元稹的姨母恰恰好也姓郑,而崔莺莺与元稹就是姨表兄妹。张生的故事,隐含着作者的影子。二十四岁的元稹,进长安后做上了太子少保韦夏卿的乘龙快婿。从此元稹平步青云,25岁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后来,夫人韦丛逝世,元稹与大他十几岁的妓女薛涛又有过一段艳情史,再后来不用说,薛涛也跟莺莺一样,被元稹始乱终弃。
元稹的《莺莺传》虽然是《西厢记》早期素材,但无论从思想上还是从故事情节上,都远远比不上后来的《西厢记》。当然,由于王实甫的后期改编,其反封建的进步意义远远超过了《莺莺传》。只可惜盛名之下的佳作,掩盖了原作中张生自身的市侩和虚伪,同时也夸大了红娘这个唯利是图的丫环形象。我们有必要回头看一下最初的版本,以便了解文人笔下真实的面目。“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我想,揭开流氓文化的伪善,我们也需要为莺莺小姐,鸣一声不平,大呼一声“冤枉”吧!